留仙酒楼位于城永安街繁华地段,时至正午时分更是客似云集。楼下虽是熙熙攘攘喧嚣不止,而楼上却是极具雅致格外安静。
临靠着大街的一处窗前,桌前二人对坐饮酒,其一人正是陆铮。而与陆铮对坐之人,一身锦缎白衣眉目和善。此人面容俊美,姓潘名之所,在清流县素有声名。
此刻潘之所端起酒樽准备饮下,却不由的露出了笑意,随即又将酒樽放回了桌上,接着自言自语道:“陆兄昨日醉春楼慷慨之举,着实让潘某佩服!”
潘之所的话,使得陆铮的面部不由一僵,随后干咳了一声,尴尬道:“没想到此事也传入了潘兄的耳,你我之间也无需掩饰什么,昨日醉春楼摔玉之举,到今日陆某仍旧后悔不已……”
“也不尽然,为博得美人芳心,那块玉麒麟虽是你留作祝寿之物,但能得美人芳心也算碎得其所!”
陆铮却是无奈一笑,接着用埋怨的语气道:“潘兄若是肯帮我,我有何至于如此?以潘兄之才定能连破三关,助我赢得芊羽姑娘的芳心……”
“陆兄此言差矣,既然那芊羽姑娘以才学会友,陆兄此举岂不是有舞弊之嫌?”潘之所话到这里,神色却格外的认真起来。
陆铮却颇为不屑,无趣地打开折扇,继而撇了撇嘴道:“这规矩,可没说不能携带参谋之人!潘兄,你我同窗一场,难道就不能相助于我?”
见潘之所丝毫不动声色,陆铮又接着道:“况且那芊羽姑娘既然是以诗会友,想必才华不在潘兄之下,何不随我一起见上一见?”
潘之所闻言初是一怔,接着放下酒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一向自负才高的潘之所,倒是被陆铮的一席话说的有了意动。
原来醉春楼近日买进一名才貌俱佳的女,此女名唤柳芊羽,入驻醉春楼三日,便已经独占花魁之名。一时之间富家弟与风流才,无不风闻而来希望一睹佳人风姿。
但该女放出话来,要以诗会友,卖艺不卖身,设下三关考校众人。过关准见者,可听乐抚琴观摩才艺,与之谈诗论画!;低俗不雅者,那不好意思,只能闻其声却不得一见。
昨日陆铮在醉春楼因不见到柳芊羽,借着酒意将随身携带的玉麒麟摔碎,以此表达对柳芊羽的心意,不过可惜襄王有心神女无意。
潘之所虽然与陆铮曾是同窗,但行事风格却十分迥异。烟花柳巷之事,被潘之所一向视为鄙夷之列。
正在潘之所沉思之际,楼梯口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青衣小厮出现在二人面前。
“公爷,小的回来了!”此人正是陆铮的书童陆三。
陆铮轻轻的嗯了一声,随后问道:“有何动静?”
“回公爷的话,未有丝毫动静,只看到那个婢女秋兰上街沽了一壶酒!”
“什么,未有丝毫动静?莫非那宇不将本公的话放在心上!?”听了陆三的回话,陆铮露出满脸不信的神色。
但随后却恢复了平静,饮下杯得意道:“也好,既然那小主动认输,倒是省了我不少心思!可曾查清那小的背景与来历?”
陆三微微躬身,认真回道:“小的已经查清,那宇原是本州来安府家弟,只因父母双亡被其叔父夺去家业,如今双腿已残居住于此,贫困潦倒由那婢女浣衣过活生计。听说这宇并非家弟,故此才被逐出了家……”
陆铮听着陆三娓娓道来,最后却是阴测一笑:“是不是家弟,不过是霸占家业的手段。不过这样也好,本公可以毫无顾虑了!”
“公爷英明!”陆三又恰合适宜的拍起了马屁。
潘之所坐在一旁听着陆铮主仆二人的对话,不由心生疑惑,于是放下酒杯问道:“陆兄,你这是……”
“额呵,潘兄有所不知,昨日陆某在醉春楼可谓是败兴而归,不曾想竟在这街市之上,见到一位容貌甚佳的浣衣女……”
陆铮一说起昨日的偶遇,顿时兴趣盎然口若悬河。不仅向潘之所讲述街市上与秋兰相遇之事,还将之后与宇打赌经过也毫不保留的说了出来。
陆铮说起此事可谓是眉飞色舞,可潘之所听完之后却是眉头微皱,随后沉声道:“陆兄,此举有些强人所难,况且那宇既然身有残疾,若无婢女照料又如何生活?”
“哈哈哈!潘兄总是杞人忧天,这天下穷苦之人甚多,手足不便者也是不少,既然这些人能存活于世,那宇又为何不可?”
陆铮听完潘之所的话,不禁嘲讽的大笑起来,接着又道:“有些人天生就是贱民,正如婢女、仆人一样。天生有贵贱,又岂能怨得了他人?”
“陆兄……”
“陆三,少爷我说得对不对?”潘之所刚要说话,陆铮却予以打断,将话题抛给了陆三。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陆三有些措手不及。随后略显尴尬的陆三,谄媚的笑道:“公爷说的是,小的天生命贱,能跟随公爷,是小的一生荣幸!”
“潘兄,事实如此!”
陆铮得意一笑,随后看了看天,一收折扇道:“已至正午,潘兄何不随我一同前去?”说着便起身向楼下走去。
潘之所看着陆铮离去的背影,脸上露出一丝无奈。随后唤来一名随从,轻声低语了几句便也下楼独自离去。
陆铮这一次是骑马而来,是想在回来之时载着秋兰而归。不得不说陆铮是风月之高手,这骑马虽是一件难受的事情,但是这其也有另一番妙趣。
试想骑马若只为漫游,有美人共乘一骑。若美人坐卧于身前,是软玉入怀,处之香存于鼻息之下岂不美哉;若美人坐拥于身后,是玉臂环腰,玉颜紧贴、双ru压背岂不妙哉。
一颠一簸,意会不可言传矣……
陆铮哉哉的在路上晃,不一会儿便来到宇的家。走进院里,见宇正坐在石桌旁。于是从鼻里发出一声冷哼:“宇,赔罪宴置备好了吗?”
说完便不再理会宇,而是目光游走整个院落,寻找秋兰的身影。
宇轻轻地掸了一下衣袖上灰尘,随后开口笑着道:“陆公来得正是时候,酒席已经备妥!”
“什么!?”陆铮闻听此言不由为之震惊,他转过头看向陆三,眼神之充满了疑惑与不解。
陆三此刻也是一头雾水,一副委屈的样不知该如何回答,
这时宇轻轻地拍了拍手,随后秋兰的身影便出现在众人面前。只见秋兰手里端着盛满菜的陶制碗,来回游走于厨房与石桌之间。不一会儿功夫,本就不大的石桌上,已经摆满了菜碗。
陆铮抬眼看向石桌,见桌上摆了十一碗菜,所用食材皆是韭菜。陆铮见状不禁眉头一皱,脸色难看的向宇发问:“这便是你准备的酒席?”
“正是!有何不妥?”
宇的回答让陆铮神情一滞,随后开口大笑起来:“宇,制备不齐酒席又何必如此伎俩?既然你不能完成之前的约定,那你可要愿赌服输!”
“哦,是吗?陆公以为某输了?”宇不置可否的冷冷一笑。
“难道不是吗?”
宇一指桌上菜肴,郑重回应:“菜肴在眼前,莫非陆公有眼无珠?”
“你!好你个宇!”
陆铮被宇这句话彻底激怒,石桌上全是普普通通的家常素菜,与他要求的山珍海味可谓天壤之别。
“哼!那本公倒要洗耳恭听!”陆铮背负双手,死死的盯着宇,他倒要看看这宇能玩出什么花样。
“昨日陆公曾说,赔罪宴席上需有十道菜肴!且这十道菜的食材,必须是涵盖天上飞禽,地上走兽,水里游物……不知可对?”
“不错!”
“哈哈哈!”宇见陆铮如此笃定,不禁爽朗的笑了起来。
陆铮眉头紧锁,沉声问道:“你为何发笑?”
“笑你有眼无珠!”
“你!……”
宇不再与陆铮争辩,而是指着石桌上十一碗菜,问道:“这些菜蔬食材皆是韭菜而作,韭菜,亦是菜,共有十一碗,岂不是就是十道菜肴?”
“可这些都是素菜,本公可是说了……”
陆铮的话还未说完,宇便挥手予以打断。随后伸手指向其一盘韭菜道:“这是麻雀炒韭菜,乃是天上飞禽,名为声名鹊(雀)起!如何?”
“这……”
“这是韭菜焖老鼠,地上走兽,名为罄竹难书(鼠)!如何?”
“你……”
“这个倒是耗费某些许功夫……”说着宇指向其一碗道:“这是浮萍韭菜汤,乃是水里游物,名为平(萍)步青云!陆公,你看如何?”
蹬蹬蹬!
陆铮连退三步脸色极为难看,此刻的他气的青筋直冒,吃惊与愤怒相交织让他无言以对。
过了许久之后,他才渐渐地平复气血,恶狠狠地瞪着宇:“宇,就算你取巧做到了这一点,但你可别忘了,之前你我约定的酒宴之,还有一百碗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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