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大人刚刚回京，对京城的局势还不甚了解，这些年，京城是越来越……，哎！”吕涟叹息一声，继续说道：“前些年，下官因为公事与肖识霖发生一些争执，这本是平常之事，想不到夜里却有一群闲汉，假作喝醉了酒，到我府上闹事，顺天府和御林军却坐视不管，幸亏老大连夜带了兵来，才……”
“二叔说的没错。”吕铠接着说道，他是吕涟大哥的长子，在后一辈中排行老大，“京城里的官宦人家，几乎家家都有护院武师，有时出行，还需贴身跟随，沈大人为官清廉，能有多少积蓄，花费在这些事情上，说句不上台面的话，倘若开诚他们在禁军中谋个差事，弄几个兵士看家护院不过是小菜一碟，也省的……”
“吕大人如此为沈某操心，实在是让沈某感激不尽。”沈贵三感激的说着，算是答应了这件事，心里却有些失落，也许这就是吕涟的目的，虽说这是一件好事，但八百骑兵还是有些力量单薄，要想扳倒肖知善，不知还要等待多长时间。
“昨天晚上，京城里突然谣言四起，整座京城人心惶惶，到今日早晨，据说顺天府已经缉拿了好几百人。”吕涟突然压低声音，眼睛直盯着沈贵三，神秘兮兮的说道：“可是幕后的主使却始终没有拿到，下官觉的……”
“哦，什么人有这么大的本事？”沈贵三详装不知，但却一下子来了精神，除了吕氏后党，还有谁能在一夜之间利用谣言搅动京城，不过既然吕涟装傻，自己也就陪着他好了。
“太师也正在严查，听说顺天府连夜提审那些传播谣言之人，下官以为……。”吕涟走到沈贵三身边，俯下身子，几乎是贴在他耳朵上说道：“以太师的手段，那些幕后主使只怕此刻还留在京城之中。”
“这……”沈贵三有些糊涂了，看吕涟的样子，分明认为谣言是自己散播的。
“昨天晚上，下官因为同僚相请，因此回家甚晚，路上听到几个学子在一起私语，说太师跋扈，不肯让沈大人出任会试的主考，致使龙颜大怒，连会试都停了，可惜他们十年寒窗，竟然报国无门。”
“有这种事！”沈贵三吃了一惊。
“大人不用担心，不过是下官道听途说的一个谣言罢了。”吕涟轻松的站起身，微笑着说道：“幸好大人伤势无碍，下官也就放心了，请大人安心静养，下官告辞。”
吕涟领着吕铠走出沈贵三的宅院，走出百十步，在街角处停下来，回头望着沈贵三的宅院，沉思半天，说道：“老大，你觉的这事是不是沈贵三干的。”
“二叔，我看不像。”吕铠摇着头。
“那你想想看，在京城里，有谁敢公然将一座宅子送给肖知善的敌人，况且，还没有人能说清楚买下这间宅子的人是谁，哼哼！”吕涟冷哼着说道，脸上阴云密布，心里的危机感更重了。
沈贵三刚刚搬进这间宅子，他就派人暗中查访，但却一无所获，不仅这间宅子是刚买的，就连府里的管家和几个下人也是刚买的，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买主是谁，只知道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这些都说明，已经有另一股势力看中了沈贵三，要帮助他，或者是借助他达到某种目的，昨天的谣言能够一夜危城，就足以证明这股势力的强大，因此，他必须要监控住沈贵三，以使吕氏后党在接下来的危机中，不仅化险为夷，还要遇难呈祥。
“二叔的意思是……”
“不管是谁在背后造谣，他都是想对付肖知善，老大，挑几个机灵点的人，给我盯紧了沈贵三，还有，给我把他的儿子死死的捏在手里。”
“二叔放心，我一定把这事办利索了。”
“走，跟我去兵部。”
“去兵部？”吕铠大惑不解的问道：“二叔，去兵部做什么？”
“二叔要举荐燕军统帅！”吕涟咬着牙说道，太后认可了由陆正夫出任燕军统帅，但吕涟却更希望由吕氏子弟来执掌这个职务，虽然他也明白，这是肖知善使的诡计，目的就是要在吕氏后党中撬开一条缝隙，如果自己提出别的人选，正好中了肖知善的诡计，但他还是不甘心，华兴的儿子华世岱已经是十万禁军的都统制了，现在燕军的统帅又归了他们，那么吕氏子弟还有什么，不行，他要为吕氏一族争取利益。
“可是姑姑已经……”吕铠吃惊的说道，他知道太后已经默许了由陆正夫出任燕军统帅，虽然心中有些失落，但太后毕竟是吕氏后党的领袖，她的决定不容置疑，可是二叔却又说要举荐……，吕铠正要再问，吕涟已经大步走远了。
看着吕涟离开的背影，沈贵三突然产生出一种大事将成的感觉，八百名骑兵的教头并不是什么显赫的职务，但这是一个新的起点，从前，他是个单打独斗的游侠，而现在，他有了盟友，禁军教头就是结盟的信物，距离扳倒肖知善的目标又前进了一大步。
还有，如果散布谣言的人不是吕涟，那又会是谁呢？但不论他是谁，肖知善都多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开诚，带兵可是一件苦差事，你要好好的干！”沈贵三嘱托着。吕涟也许是别有用心，但这不要紧，只要能进入禁军，就有机会拉拢一些人为自己所用，沈贵三看重的就是这个机会。
“爹，教头只是负责教习弓马之术，并不是带兵的将领。”沈开诚显然没有沈贵三那样重视这个职务，只是把这当成一个摆脱冷遇状态的机会。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和他们在一起。”沈贵三说道，思绪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时的肖知善只是一个通判，即使宣宗皇帝巡游到了他所在的州郡，以他的级别，也并不能常伴左右，他只有不多的机会能待在宣宗皇帝身边，但这就够了。
“是，孩儿知道了。”沈开诚敷衍着，很明显，他还不能理解父亲的深意，与戎人长久的相处，不仅让他学会了戎人的骑射之术，也让他学会了戎人的简单思考。
沈贵三正要在开导儿子几句，以引起他对这个职务的重视，突然隔着窗户，看见一个穿着粗布短衣，挽着裤腿，挑着蔬菜的农夫，将扁担及菜筐扔在地上，大步走了过来。
“恩师，学生惹祸了。”农夫径直闯进沈贵三的卧房，诚惶诚恐的说道。
“怎么回事？”沈贵三急忙问道，自从他住到这里之后，曾慕圣好像把他忘了一样，一次也没有来过，这次突然而来，一开口就是惹了祸。
“昨天学生和几个友人在茶馆喝茶，听说皇上在宫门口贴出诏书，要停止科举，我们几个连忙赶过去看，不想正遇上太师蛮横的撕掉诏书，要去太庙状告皇帝的罪责，还让顺天府的差役驱散围观的百姓。”
“学生和几位友人气不过，我们十年寒窗，为的就是参加朝廷的科举，然后金榜题名，光宗耀祖，可恨太师竟然为了阻止恩师出任主考一职，百般刁难，竟然不惜在朝堂上公然顶撞皇帝，逼的皇帝要停止科举。”曾慕圣越说越激动。
“于是我们几个就四处联系进京的学子，想要联名上书，状告太师的跋扈不臣之举，为恩师讨回公道，谁知道顺天府却说我们造谣生事，四处缉拿我们，学生只得化妆成农夫，这才没有被他们抓去。”
“哎呀！你怎么还敢到这里来，万一连累了……”沈开诚担心的说道。
“原来昨天的谣言是你散布的？”沈贵三也是吃了一惊，但却并不像沈开诚那样担心，心里反而多了一分激动，他一直以为曾慕圣是个家境富裕的学子，为了金榜题名，因此才会贿赂自己，想不到他却有这份本事，能在一夜之间用谣言搅动京城。
要知道各地进京的学子有上千人，散居于京城各处，即使是朝廷要想将他们全部组织起来也不容易，但曾慕圣却有这种本领，倘若他能为己所用，……
“慕圣不敢连累恩师，今日是特意来向恩师辞别的。”
“慕圣要到哪里去？”沈贵三问道。
“如今顺天府四处拿人，学生不敢久留，准备暂时出京躲避。”曾慕圣说道。
“慕圣不用害怕，你所说的不过是些忠义言辞，又有何惧，只管在这里住下，倘若顺天府寻来，我与你做主。”沈贵三说道。此时羽翼未丰，爪牙未利，正是招募党羽之时，怎么能轻易将他放走。
“爹，……”沈开诚担心的说道。
“恩师放心，学生只是暂时避几日风头，等到过些日子，自然还会回来。”
“如此，……”沈贵三惋惜的说道。
“恩师的腿，哎！……”曾慕圣突然看见沈贵三受伤的腿，说道：“恩师有伤，学生本该在榻前侍奉恩师，却不料竟然惹下这样的祸事来，还要连累恩师担心。”说话间，竟然掉下几滴眼泪，好似伤心之极。
“难的慕圣一片心意。”沈贵三感激的说着，但心里的感觉却很奇怪，他们的关系开始于贿赂，本不该发展成这种感情的，但曾慕圣既然能号令京城中云集的学子，沈贵三也很愿意加深和他的感情。
“学生不敢久留，这就拜辞恩师了。”曾慕圣深鞠一礼，恋恋不舍的转身离开。
“爹，孩儿看这个曾慕圣绝不是一个普通的学子，咱们还是离他远点的好，以免被他拖累。”曾慕圣走后，沈开诚小心的说着。
“你说的没错，他的确不是一个普通的学子。”
“那爹刚才为什么还要让他在家里躲避。”沈开诚不解的问道。
“街上的那些贩夫走卒，尽是些普通人，每日只求三餐果腹，虽然远离危险，却也一生碌碌无为，你可愿意与他们为伍。”沈贵三轻笑着说道，曾慕圣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是个普通人，只有尽可能多的得到这种人的帮助，才能尽早扳倒肖知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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