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歌城，殷郊寝宫外。
姬北辰蹲在台阶上，手里捧着个玉碗，碗里是御厨刚送来的参汤。他喝了一口，烫得龇牙咧嘴。
“慢点。”云渺儿坐在旁边石凳上，手里拿着一卷阵法图在推演，“你三天三夜没合眼，别把自己烫死。”
“烫死也比累死强。”姬北辰吹着汤，“至少能喝口热的再上路。”
赵公明从殿内走出来，手里拿着个算盘噼里啪啦地打：“陛下刚才赏的东西我清点完了。灵石三百万颗，先天灵材五百箱，后天法宝七十二件，还有朝歌东郊三千里地的地契。”
他顿了顿：“以及镇国星主这个头衔——这玩意儿没法估价，但肯定最贵。”
姬北辰差点把汤喷出来：“什么叫最贵？”
“荣誉头衔，听起来风光，实际上是个烫手山芋。”赵公明在他旁边坐下，“你想想，见君不跪，剑履上殿，独立于朝堂之外……这等于把你放在火上烤。以后朝堂上出什么事，都有人会说：‘镇国星主怎么不管管？’管好了是你该做的，管不好就是你失职。”
“所以我说我不要。”姬北辰叹气，“可陛下非要给。”
“他必须给。”闻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这位老太师走到台阶前，看着姬北辰：“你救了陛下的命，救了人族的希望。如果不重赏，天下人会寒心。但如果按常规封赏——比如封王、赐爵、赏地，那又会把你绑死在朝堂体系里。所以陛下给了你这个特殊的头衔，既表达感激，又给了你自由。”
他补充：“当然，也给你树了一堆靶子。”
姬北辰把汤喝完，碗放一边：“闻太师，你们这些玩政治的，心都脏。”
闻仲笑了：“脏不脏的，能活下来就行。”
正说着，寝宫门开了。
殷郊走了出来。
他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站得很稳。身上穿着常服，没戴冠冕，看起来反而比平时那个威严的人皇更真实些。
“都蹲这儿干什么？”殷郊说，“进来说话。”
几人进了寝宫偏殿。
殷郊屏退左右，只留他们几个。他坐在主位，手指轻轻敲着扶手。
“补天令的事，朕知道了。”他开口就是重点，“三十天，不周山。需要什么，说吧。”
姬北辰也不客气：“至少需要三十名真仙以上修为的人，精通阵法、符箓、炼器、丹药的专家团队。”
“资源。大量灵石，先天灵材，尤其是空间稳固类的材料。”
“情报。不周山遗址现在的详细情况，以及……历代补天计划的记载。”
殷郊点头：“前两个好办。朝歌宝库随你取，人手从各军、各门派抽调。但第三个……”
他看向闻仲。
闻仲皱眉：“补天计划的记载，历来只有三皇和历代人皇知晓。典籍存放在火云洞深处，非人皇不得查阅。”
“那怎么办？”赵公明问。
殷郊沉默片刻，忽然说：“朕亲自去一趟火云洞。”
“陛下！”闻仲惊道，“您刚苏醒，龙体未愈——”
“所以朕更需要去。”殷郊打断他，“姬北辰救了朕的命，朕总不能连几卷典籍都不帮他找。再说……”
他看着姬北辰：“这次补天，关乎整个人族存亡。朕若连这点险都不敢冒，还有什么脸面坐在这个位置上？”
这话说得很重。
姬北辰看着殷郊，忽然觉得这个人皇，可能比自己想的更复杂，他不是简单的“明君”或“暴君”，而是一个在绝境中挣扎的、真实的领导者。
“那就麻烦陛下了。”姬北辰行了一礼。
“不过在那之前，”殷郊说，“明天要举行封赏大典。你要正式受封‘镇国星主’。”
姬北辰脸一苦：“能不去吗？”
“不能。”殷郊和闻仲异口同声。
第二天，九间殿。
大殿里站满了文武百官，殿外广场上更是人山人海。今天不仅是封赏大典，也是殷郊苏醒后第一次正式露面，意义重大。
姬北辰穿着巡天殿的制式长袍，银白底色，绣着星辰图案，简约但不失庄重。他站在殿前台阶下，感觉浑身不自在。
“放轻松。”云渺儿在他身后低声说，“就当是公司年会领奖。”
“我们公司年会可没这么多人围观。”姬北辰吐槽。
钟声响起。
殷郊缓步走上御座。他今天穿着正式的皇袍，头戴冠冕，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神锐利如刀。
大典开始。
首先是一系列繁琐的礼仪，然后是宣读封赏诏书。诏书很长，文绉绉的，姬北辰听得昏昏欲睡，直到听到关键部分：
“……特封姬北辰为镇国星主，见君不跪，剑履上殿，独立于朝堂之外，直接对人族文明负责……”
殿内一片寂静。
这个封赏太特殊了。特殊到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消化。
然后，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
姬北辰能听到那些声音：
“这等于在朝堂之外又立了一个小朝廷啊……”
“巡天殿本来就有独立编制，现在更名正言顺了。”
“功高震主，自古都是取死之道……”
殷郊显然也听到了。他站起身，走下御座。
这个动作让所有人闭嘴。
殷郊走到姬北辰面前，看着他：“姬卿，抬起头。”
姬北辰抬头。
四目相对。
“这个头衔，不是荣誉，是责任。”殷郊声音不大，但传遍大殿，“朕把它给你，是因为相信你能担得起。但朕也要告诉你，从此以后你就是人族的一面旗帜。旗帜不能倒，但旗帜也最容易成为靶子。”
他顿了顿：“你怕吗？”
姬北辰想了想，老实回答：“怕。”
殿内哗然。
“但我更怕什么都不做，眼睁睁看着这个世界完蛋。”姬北辰继续说，“所以这个头衔，我接了。但我有个条件。”
“说。”
“如果我做得不好，陛下随时可以收回去。”姬北辰说，“如果我死了，这个头衔自动作废，不要传给我儿子。”
殿内有人憋不住笑出声。
殷郊也笑了：“好，依你。”
他转身面对百官：“今日起，镇国星主之位，与巡天殿主同格。凡人族疆域内，见其如见朕。但有令下，各军、各州、各门各派，皆需配合。”
这是真正的放权。
姬北辰感受到无数目光投在自己身上，有羡慕，有嫉妒，有担忧，有期待。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真的成了“希望图腾”。
而图腾，迟早会被人推倒，或者自己倒下。
大典结束后，姬北辰走出九间殿，感觉像打了一场仗。
云渺儿跟上来：“感觉如何？”
“像被强行套上了主角光环。”姬北辰揉着太阳穴，“而且这光环还会发光发热，吸引所有反派的火力。”
“那你打算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姬北辰看向天空，“该干什么干什么。反正不管有没有这个头衔，补天计划都得做。”
他拿出补天令。
令牌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上面的倒计时清晰可见：
【剩余时间：二十九日十一时辰三刻】
不到三十天了。
“走。”姬北辰说，“回巡天殿临时总部，就是上次蹲着开会那个院子。我们得制定详细计划。”
“院子？”赵公明苦着脸，“现在咱们好歹是正经机构了，能不能租个正经地方？”
“没钱。”姬北辰理直气壮，“陛下赏的资源得用在补天上，不能乱花。”
“可我们刚才领了三百万灵石……”
“那是公款！公款你懂吗？每一颗都得用在刀刃上！”
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走了。
在他们身后，九间殿的阴影里，几双眼睛正盯着他们的背影。
“镇国星主……呵。”
“年轻人，爬得太快，容易摔死。”
“补天计划……不能让他成功。”
“为什么？”
“因为他若成功了，威望将无人能及。到时候，这朝堂，这天下，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的位置吗？”
低语声消散在风中。
巡天殿临时总部——其实就是朝歌城西一处租来的三进院子。
姬北辰蹲在院子里一棵槐树下，面前铺着张地图。云渺儿、赵公明、云霄围在旁边，全都蹲着。
“咱们能不能弄几张椅子？”赵公明抱怨，“我现在好歹是财政总管，蹲着算账像什么话？”
“没钱。”姬北辰头也不抬，“而且蹲着有助于思考——血流往下半身，大脑缺氧，容易产生灵感。”
“这是什么歪理……”
姬北辰不理他，指着地图：“不周山遗址，在西北方向，距离朝歌约八万里。以常规飞行法宝的速度，需要十天。但我们时间紧，得用传送阵。”
“朝歌有直达不周山外围的传送阵吗？”云渺儿问。
“有，但年久失修。”云霄说，“上次使用还是三百年前，巫妖大战后期。”
“能修吗？”
“可以，但需要大量空间类材料，以及至少三位阵法宗师。”
姬北辰看向赵公明：“材料清单。”
赵公明掏出一张纸开始念：“虚空石三百斤，定空玉一百二十块，星纹钢……”
“停。”姬北辰打断他，“你就说，咱们现在有的，够不够修？”
“不够。”赵公明老实回答，“差至少四成。”
“那就去找殷郊要。”姬北辰说，“这是公事，他必须给。”
正说着，院门被敲响了。
一个侍卫站在门外：“星主大人，陛下召见，火云洞那边有消息了。”
姬北辰立刻起身。
半个时辰后，他再次走进寝宫。
殷郊面前摊开一卷古老的竹简，竹简上刻着的不是文字，而是流动的光影，那是用大道之力记录的信息。
“火云洞的典籍，朕带回来了。”殷郊说，“但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这些典籍……被加密了。”殷郊指着竹简，“只有身负人族气运者，才能解读。而且解读时需要消耗大量气运。”
他顿了顿：“朕刚苏醒，气运不稳。如果强行解读，可能会损伤根基。”
姬北辰明白了。
这是选择题：要么殷郊冒险解读，要么放弃这些关键情报。
“还有其他方法吗？”他问。
“有。”殷郊说，“如果有一个身负人族大气运，且与你关系密切的人，可以与你共享气运，共同解读。”
姬北辰脑子里立刻冒出一个人选。
“邓婵玉？”
“对。”殷郊点头，“她是人族将领，身负军功气运。而且她与你共同作战过，因果牵连够深。最重要的是……她现在在化龙池。”
“化龙池能共享气运？”
“化龙池的本质是‘血脉升华’，过程中会产生大量纯净的龙族气运。龙族气运与人族气运可以短暂融合，形成‘双生气运’，足够解读典籍。”
姬北辰懂了。
但他犹豫了。
邓婵玉在化龙池闭关，这是她化龙的关键时刻。如果现在打扰，可能会导致化龙失败。
“没有其他选择了吗？”他问。
殷郊看着他：“时间，姬卿。我们只有二十九天了。”
姬北辰沉默。
最终，他咬牙：“我去化龙池。”
“想清楚了？”殷郊问，“化龙一旦中断，她可能永远无法化龙，甚至可能修为倒退。”
“想清楚了。”姬北辰说，“我会问她。如果她不愿意，我们再想其他办法。”
他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时，殷郊叫住他：“姬卿。”
姬北辰回头。
“有时候，为了救更多人，不得不牺牲少数人。”殷郊说，“这是领袖必须学会的残酷。”
姬北辰看了他很久，才说：“陛下，如果连身边的人都救不了，还谈什么救天下人？”
他走了。
殷郊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忽然笑了。
“闻仲，”他对阴影处说，“你说，是朕对，还是他对？”
闻仲走出来，沉默良久。
“都对。”他说，“也都不对。这世界，从来不是非黑即白。”
殷郊点头。
他看向窗外，天空阴沉，似乎要下雨。
“那就看看，他能不能走出第三条路吧。”
化龙池在东海深处。
姬北辰通过传送阵赶到时，已经是深夜。
化龙池是一片巨大的湖泊，湖水是金色的，散发着浓郁的龙威。池中央有个漩涡，漩涡里隐约能看到一个身影——邓婵玉。
她盘坐在漩涡中心，周身龙气缭绕，正在经历化龙最关键的一步：凝聚龙珠。
姬北辰站在池边，没有立刻打扰。
他知道，这个时候打断，等于是毁了她百年修行。
但他没有时间等。
太初灵光在识海中震动，补天令的倒计时像催命符一样跳动：
【剩余时间：二十八日六时辰】
最终，姬北辰深吸一口气，对着池中央传音：
“邓婵玉，能听到吗？”
漩涡中的身影微微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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