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旅行社，李伟琴迎面撞上了早些年教自己道理那位前辈，笑着点了点头。
“您怎么还不走？这不是下班了么？”李伟琴回来是为了刚才那个安排，也是检查一下自己准备的伴手礼日期是否还新鲜。
“嗯，儿子一会来接我。”
“我记得那时候您说儿子去北方上学了？”李伟琴有些惊讶，放下手里的小纸袋，看向前者，“您儿子这是回来多久了？”
前辈为人和善，见谁都笑着。从不欺负谁，也不抢单子，但并不是和谁都能聊得来——虽然算不上不喜欢旅行社里大多八零、九零的年轻人，却属于很难聊得来的那种。
李伟琴算是个例外。
“嗯，回来几个月了。”这姐姐和阿姨年纪之间的前辈点点头，“现在也在庐山这边工作。”
“嗯嗯，那挺好，经常能见了。”李伟琴笑着把东西收拾好，确定了自己明天的工作，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一道光线忽然晃到脸上，是玻璃门被人推开了，金属的门把手一动，把夕阳照到了李伟琴身上。
“妈，你专门等我干什么？”
来人李伟琴很眼熟，见他在景区里晃了许多次，原以为是做那些短视频账号的，又或者是私导。
后来随口和同事提了一句，才知道是融媒体部门新聘的“00后”，专业学的就是这方面……
“这是您儿子？”李伟琴的语气里带着些许惊讶。
没想到居然是熟人的孩子。
“嗯，我和他爸一个家在星子，一个家在牯岭，给孩子取了个星岭的名字。”
巧了，这前辈和丈夫都姓陈，倒也不用计较“姓谁的姓”。只是陈大姐显然也没想到小李会认识自家儿子：“怎么，你们认识么？”
“不认识。”李伟琴指了指自己手里的手机，“但是刷到过他做的视频。”
“这位是你……”
李伟琴和陈星岭差了十几岁，又和陈大姐差了不到二十岁，不上不下的。叫阿姨也合理，因为是同事，叫姐姐也合理，毕竟也没差几岁。
“没事没事，我先走了。”李伟琴知道这个时候往往是尴尬的，找了个由头匆匆离开。
果不其然陈星岭在后面长舒了一口气……
“妈，回去吧，爸说他做好饭了，要你早回去呢。”
“好。”陈母笑得温柔。
夫妻两个结婚三十年了，已经说不上什么浪漫、甜蜜，却从没有谁犯过不值得原谅的错误，更没什么七年之痒这些被说的玄乎其玄的事。
以至于陈星岭从来不是小说里那种“二人世界多余的孩子”，也没成了有些人家“要不是为了你，我们早离婚了”的借口，一家三口生活得平淡而幸福。
清风带着温意，又有些清凉，抚过母子两个一高一矮并行的肩，在二人脸上都擦出了笑容。
而忙了一整天的李伟琴回到家里，是母亲交过来的女儿，和母女两个略带无奈的叹息——孩子父亲在外打工，也就是母亲和婆婆轮流帮李伟琴带带孩子。
“将来大点让她住宿吧。”
“那不行。”女儿年纪虽然还小，但都说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李伟琴看得出来女儿的性子软，又太天真，舍不得孩子小学就被送去住宿。
“我和你婆婆还没到退休的年纪，你想想，谁有时间天天接送？这路上不是更不安全？”
李伟琴结婚晚，但母亲和婆婆结婚都早，二十岁就有了儿子、女儿，如今也不过是五十五、六，离着退休还有几年。
“梦梦才三岁，等她上小学，您和婆婆也该退休了。”
片刻的沉默过后，做外婆的还是选择放弃了自己原本计划中的退休生活：“好……”
“妈，难为你们了。”
“说什么难为不难为。”即便不提隔代亲，做母亲的舍不得女儿受苦，当然也更理解自己的女儿舍不得她的孩子，“你们更辛苦。”
窗外的夜色让远山变得神秘，尽管有牯岭镇的灯光，也依旧改变不了夜幕带来的沉静，静到一点细小的思绪都能被无限放大……
以至于高清仰看着只完成了一半的稿子，开始自己和自己生闷气——怎么就这么巧遇上了周正洋？怎么自己就聊个没完正事没做？
这一下午，除了得出周正洋不是神经病，以及网文作家也很有趣之外，高清仰原计划要做完的事是一事无成。
恼完自己，恼周正洋和自己真的犯冲，很快高清仰又开始恼自己纠结了一个多小时分析这件事到底怨谁……
等到真正再提起笔，窗外的亮着的只剩下星。邻居关灯了、附近的酒店住客关灯了、不远处能望见的几家店关灯了——还好没有乌云连星星一起关了。
“白鹿洞。”想起那天看到的羊粪蛋一样的鹿屎，高清仰眼神一亮，想到了一句话：“路不拾遗为君子”。
一个弯腰低头的书生，一片羊……鹿粪蛋，一个夫子，一句“路不拾遗为君子”。
【利用对传统成语的解构，抨击看书就像“按图索骥”一样，却没有现实生活体验的“读书人”，以荒诞的手法表达了“白鹿洞书院”培养的目的，并非是这样的“读书人”——清仰】
拿手机把纸上的稿件拍照扫描成电子版，高清仰又随手记上了自己的创作思路。
同一个文档里，上面躺着的是那张被高清仰计划好，以白居易草堂旁的竹为题的作品。
“长恨春到此一游。”
“到此一游芳菲尽。”
“九九CP可揽结。”
几句白居易和李白的诗，加上“到此一游”和“CP久久”，依旧是竹上黄褐的伤痕，高清仰在那日逛完庐山西线就画了这张稿子。
原本的九江秀色成了不知何时就轻易违背的海誓山盟，高清仰同样把自己的创作思路记在一旁。
【尽管并没有表达出我最想表达的样子，但就像是这已经不圆满的竹子，和他们注定不会圆满的爱情，和这趟让自然不圆满了的旅程一样，艺术也不是必须圆满的。——清仰】
两个作品的讽刺性倒也不错，只是高清仰依旧没有停笔，伴着灯光画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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