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红星大队注定无人入眠。
陆江河骑着那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载着围着红围巾的沈清秋招摇过市。
这一幕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家家户户的炕头。
特别是他在知青点门口怒怼赵芳的那番话,更是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陆家这回是真的翻身了,背后那是真有钢铁厂的大靠山!
回到家后陆江河关上门,就把还没回过神的沈清秋拉到了炕头,把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清秋,今天这一圈不是白转的,咱们既然把势造出去了,明天就得把摊子支起来。”
“买这些红纸和墨汁,就是要给咱们这个家,挂上一块谁也不敢碰的金字招牌。”
……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陆家小院里的灯就亮了。
沈清秋看着铺在堂屋八仙桌上那张昨晚从供销社买回来的大红纸,心跳有些加速。
陆江河神情专注,饱蘸浓墨的笔锋在红纸上游走,一个个苍劲有力的大字跃然纸上。
【热烈响应县钢铁厂号召——驻红星大队特约物资采购点】
写完最后一笔,陆江河放下笔,看着这行大字,眼神冷冽。
“江河,这会不会太招摇了?”
沈清秋一边帮他吹干墨迹,一边担忧道。
“李保田肯定盯着咱们呢,咱们这么大张旗鼓地收东西,他能答应?”
“他当然不答应。”
陆江河擦了擦手上的墨迹,嘴角勾起一抹深沉的冷笑。
“昨天那举报电话来得太蹊跷,除了那个笑面虎王德发,我想不出第二个人。”
“他是一边给甜枣,一边递刀子。”
“既然他想玩,我就陪他玩把大的。”
“这叫扯虎皮做大旗!”
“我要让所有人都认为,我陆江河就是他王德发的铁杆心腹!”
“这红纸一贴,就是把我和王德发绑在了一条船上。”
“到时候,李保田想动我,也要掂量掂量。”
早饭刚过,陆江河拿着浆糊,沈清秋捧着红纸,两人来到了院门口。
这年头,村里除了过年贴对联和公社发大字报,很少见到这么鲜亮的红纸黑字。
没多大功夫,陆家门口就围满了看热闹的社员,指指点点,却没人敢上前。
陆江河刚把红纸的上角贴在土墙上,还没来得及抹平。
“住手!给我撕了!”
一声尖锐的暴喝突然从人群后方炸响,震得围观村民哗啦一下散向两旁。
只见李保田的本家侄子李苟胜,带着两个流里流气的混子,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
他手里拎着根胶皮棍,满脸横肉随着脚步剧烈抖动。
提起这李苟胜,红星大队可谓是无人不知。
他平日里最擅长的便是捕风捉影给人扣大帽子。
这货欺软怕硬、见风使舵在村里那是出了名的坏。
显然,这是李保田那老狐狸昨天吃了亏,今儿特意把李苟胜派出来挑事来了。
“陆江河!你好大的胆子!”
李苟胜一步跨上台阶,伸手就要去扯那张还没干透的红纸。
“大队部没批准,谁让你私设收购点的?”
“你这是搞投机倒把的黑窝点!给我撕了!”
周围的村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李保田虽然没露面,但谁都知道这李苟胜就是他的咬人狗,这明显是来砸场子的!
沈清秋吓得脸一白,下意识想去护那张纸。
“啪!”
一只大手如铁钳般扣住了李苟胜的手腕。
陆江河单手死死攥着李苟胜,眼神如刀,声音冷得像冰碴子。
“李苟胜,你看清楚这纸上写的是什么字。”
“我管你写什么!没支书点头就是不行!”
李苟胜仗着自己人多,挣扎着叫嚣。
“兄弟们,给我砸了他这破摊子!”
“我看谁敢!”
陆江河猛地向前一步,那种杀过野猪的煞气瞬间爆发,竟逼得那两个混子倒退了一步。
他另一只手指着红纸上县钢铁厂那四个大字,声如洪钟。
“这是县钢铁厂王科长亲自交代的政治任务!是为了保障几千名炼钢工人的后勤补给!”
“你李苟胜撕这一张纸容易,但你撕的是钢铁厂工人的饭碗!你撕的是王科长的脸面!”
“这破坏工农联盟、阻碍国家生产的大帽子,你李苟胜有几个脑袋能顶得住?!”
这一番话,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李苟胜的天灵盖上。
他手里的胶皮棍僵在半空,撕也不是,不撕也不是。
他是奉命来找茬,但这破坏生产的罪名,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背啊!
局面瞬间僵持住了。
李苟胜虽然不敢撕,但他堵在门口,阴恻恻地看着周围的村民。
“行,我不撕!”
“但我看今天谁敢卖给你东西!谁卖谁就是跟大队部作对!”
此话一出,原本还有些意动的村民们,纷纷缩回了手。
谁也不想为了一点山货得罪地头蛇。
陆家门口,陷入了一片死寂的尴尬。
就在这时。
“让让!都他娘的给老子让让!”
一个背着鼓囊囊破麻袋的身影,吭哧吭哧地挤开了人群。
是赖三。
他在人群里观望了半天,那双绿豆眼在李苟胜和陆江河身上来回转悠。
他昨晚琢磨了一宿,李保田那是日薄西山,只会吸血。
而陆江河那是旭日东升,手里有肉!
此时不抱大腿,更待何时?
而且,他还指望陆江河定时给他解药呢。
毋庸置疑,现在就是自己表现的最佳时机!
赖三心一横,脸上堆起那副标志性的谄媚笑容,无视了李苟胜那要杀人的目光,直接冲到了台阶上。
“哟!陆爷……不,陆采购!开张大吉啊!”
赖三把沉重的麻袋往八仙桌上重重一墩,砰的一声,震得人心头一颤。
他壮起胆子,大声嚷嚷起来,恨不得让全村人都听见。
“李苟胜你个瘪犊子吓唬谁呢?”
“人家陆采购是给钢铁厂办事,是王科长的红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说完,他利索地解开麻袋,露出一袋子成色上好的榛蘑和几张兔皮。
“陆采购,这是我这两天在山上弄的山货!”
“既然是王科长给咱们贫下中农的福利,我赖三必须第一个响应号召!”
陆江河看着赖三那副急于表忠心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赞赏。
这狗,成了!
“好!赖三,你是第一个支持国家建设的!”
陆江河也不含糊,当场拿出算盘,噼里啪啦一拨。
“榛蘑三斤二两,兔皮三张。”
“按王科长特批的优待价,一共是一块七!”
“清秋,给钱!给现钱!”
当两张崭新的一块钱票子和几张毛票,啪地一声拍在赖三手里的时候,现场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赖三捧着那钱,手都在抖,转身高举过头顶,对着人群嘶吼。
“乡亲们!看见没!这是真金白银啊!现结!不打白条!”
“供销社收这玩意才给多少钱?还得看脸色!陆采购这比供销社高了两成啊!”
这一嗓子,彻底击碎了李苟胜制造的恐惧。
在这个穷得叮当响的年代,什么威胁恐吓,在真金白银面前都是纸老虎!
“一块七?真的假的?”
“我也回家拿!”
“李苟胜你起开!别耽误老子卖货!”
人群瞬间沸腾了,村民们眼里的贪婪压倒了恐惧,像潮水一样涌向陆家大门,直接把李苟胜几个人挤得东倒西歪,连帽子都被挤掉了。
李苟胜被挤在墙角,看着这场面,气得脸都绿了,却又无可奈何。
他只能带着人灰溜溜地钻出人群。
陆江河站在台阶上,看着狼狈逃窜的李苟胜,又看了看争先恐后的村民,嘴角勾起一抹冷厉的弧度。
这一仗,他赢了。
就在不远处的树荫下,李保田看着这一幕,气得面红耳赤。
他手里的烟袋锅子狠狠磕在树皮上,火星四溅,眼神阴毒得像条毒蛇。
“好好好……陆江河,真有你的!”
“苟胜!过来!”
李保田招手叫来刚跑回来的侄子,声音冰冷的彻骨。
“明天,你去找隔壁村刘屠夫……弄点东西。”
“要那种带病的死猪肉……”
“到时候混在好肉里卖给他!”
“他不是要给钢铁厂送货吗?”
“我要让他这一车货,变成送命的毒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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