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2章

    窗棂上那朵五瓣梅,在晨曦初现的时候就已经了无痕迹了。

    心里的忐忑不安让她整宿浅眠,外面一丁点的声响,都能让她猛地睁眼。

    她既期待那朵梅花能激起的一点涟漪,又恐惧于可能引发的风暴,说不清是盼,还是怕。

    一夜风平浪静。

    天刚亮,院子里跟往常没两样。

    侍卫依旧恪尽职守,笔直守在门口,仆役目不斜视,轻手扫着地,吴管家端来早膳和汤药,神色也平静如往日。

    阮清辞摸了摸窗棂,心底空落落的,她攥紧帕子安慰自己:不过是步闲棋,成不成无妨。

    心底的那点微弱的期待,渐渐沉入一片死寂。

    萧之为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烧退了,小脸也恢复了血色,甚至嚷嚷着要下床活动。

    阮清辞耐心哄着:“小公子乖,你身子刚好,吹不得风。奴婢给你讲个新故事可好?“

    “什么故事?“萧之为果然被吸引,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她。

    阮清辞沉吟片刻,缓缓道:“从前啊,有一只小雀儿,它生来就会唱很好听的歌。但它被困在一个很漂亮的笼子里,虽然衣食无忧,却总想着飞出笼子,去看看外面的天地。“

    萧之为歪着头:“那它飞出去了吗?“

    “有一天,它趁着送食的机会,真的飞出去了。“阮清辞的声音轻柔,“可是外面有老鹰,有暴雨,它找不到吃的,也找不到安全的地方落脚。它这才明白,那个笼子虽然困住了它,却也保护了它。“

    萧之为似懂非懂,小声问:“那它后悔了吗?“

    阮清辞摸了摸他的头,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

    “后来啊,它遇到了一位善良的牧羊人,教它如何辨别方向,如何寻找食物,如何躲避危险。慢慢地,它学会了在天地间自由飞翔,却也不再害怕回到那个曾经困住它的笼子。“

    她讲完故事,萧之为安静了一会儿,忽然说:“清辞姐姐,我觉得你就是那只小雀儿。“

    阮清辞心头一震,强笑道:“小公子为何这么说?“

    “你也会做好吃的,也会讲故事,但你总是看着窗外。“萧之为认真地说,

    “父亲把你关在这里,你是不是也想飞出去?“

    孩子的直觉总是敏锐得惊人,阮清辞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午后阳光透窗,在地上投下细碎光影,萧之为睡熟了,阮清辞坐在窗边绣墩上,缝补他刮破的小褂子。

    岁月静好的表象下,是她紧绷的神经,和那份石沉大海后难以言喻的失落。

    忽然,门外传来极轻的脚步声。沉得压人,绝不是侍卫或仆役。

    阮清辞心一咯噔,捏针的手指猛地收紧,针尖戳了指腹都没知觉。

    门被轻轻推开,逆光的高大身影挡去大半光线。

    萧淮瑾站在那儿,玄色常服衬得眉眼沉如冰湖,目光像鹰隼,一下锁住她。

    他没进来,也没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空气都冻住了。

    阮清辞放下针线,起身,垂头行礼:“大人。”

    萧淮瑾抬脚进来,反手带上门,轻得没惊动孩子。

    他走到屋中,先看了眼熟睡的萧之为,眼神软了瞬,才转向阮清辞。

    目光扫过绣墩,掠过窗户,最后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

    “之为今日如何?”他开口,声音是一贯的平淡,听不出喜怒。

    “回大人,小公子烧已全退,精神见好,刚喝了药睡下。”阮清辞谨慎地回答。

    “嗯。”萧淮瑾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屋内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阮清辞知道他绝不是单纯来看望孩子的。

    果然,他朝窗边走了几步,修长的手指看似随意地拂过窗棂,那里光滑如镜,早已没有任何痕迹。

    “这院子,住得可还习惯?”他忽然问,语气寻常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阮清辞心头一紧,面上不动声色:“谢大人关怀,一切皆好。”

    “是吗?”萧淮瑾转过身,直面着她,唇角勾起一抹极淡、却毫无暖意的弧度,“本王还以为,你会觉得闷。毕竟,这四方天地,比起扬州城的繁华,或是……某些更广阔的地方,终究是狭隘了些。”

    他话中有话。

    阮清辞维持着恭顺的姿态:“能伺候小公子,是奴的福分,不敢觉得闷。”

    萧淮瑾盯着她,半晌,忽然朝她又走近两步。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近到阮清辞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墨香与寒意。

    他微微俯身,目光锐利:“昨夜风大,可有听到什么异响?或者……看到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阮清辞的呼吸一滞,强迫自己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

    回大人,昨夜奴守着公子,并未留意窗外。不知大人所指……是何物?”

    萧淮瑾眸色深沉,探究地看了她许久,久到阮清辞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

    就在她以为他要继续逼问时,他却忽然直起身,拉开了距离。

    “没有便好。”他语气恢复淡漠,“或许是本王多虑了。你好生照顾之为。”

    说完,他竟不再停留,转身便走,如来时一般突兀。

    房门再次合上,阮清辞脱力般靠坐在绣墩上,后背惊出了一层冷汗。她抬手抚上胸口,那里心跳得厉害。

    他看到了!他一定看到了那朵梅花!所以他才会来,才会用“不干净的东西”来试探她!

    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他也并未拆穿。

    这场无声的较量,似乎暂时打了个平手。

    但他最后那句“或许是本王多虑了”,更像是一种宣告,他并未放弃,反而兴趣更浓。

    阮清辞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明媚的春光,心底却泛起寒意。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与萧淮瑾之间的试探与博弈,将变得更加直接,也更加凶险。

    而她不知道的是,离开院子的萧淮瑾,并未走远。

    他站在回廊的拐角处,负手望着那扇窗,眸中翻涌着惊涛骇浪。

    他摊开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拂过窗棂的触感。

    昨夜暗卫禀报,窗上有梅花痕跡时,他几乎失控。

    那画法,那位置,与记忆中裴玥的习惯分毫不差!

    “裴玥……”他无声地咀嚼着这个名字,眼底是近乎偏执的疯狂与痛苦,“若真是你……这一次,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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