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林墨率部离开涿郡。
与来时的紧张压抑不同,归途的气氛复杂难明。队伍中少了近半的“尖刀”老兵,他们的忠骨永远留在了那座死寂之城,活下来的人也大多带伤,沉默中带着劫后余生的疲惫与坚毅。但队伍里也多了一些东西——那是一部分涿郡幸存青壮眼中燃起的、愿意追随林墨的火苗,以及几辆严密看守的马车,上面载着从太守府收集到的污染样本、黑袍人残骸以及林墨要求绘制的涿郡及周边山川地形详图。
袁谭没有露面相送,只派了焦触象征性地送至城外。双方都心照不宣,那层勉强维持的同盟面纱,在经历了太守府外的毒烟与帐内的对峙后,已薄如蝉翼。
一路无话。
当邺城那高大巍峨的城墙轮廓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林墨心中并无多少凯旋的喜悦,反而愈发凝重。他知道,踏进这座城池,意味着将踏入另一处不见刀光剑影,却可能更加凶险的战场。
然而,城门口的景象却出乎他的意料。
城门大开,旌旗招展。一队盔明甲亮的虎豹骑肃立两旁,中郎将曹纯按剑而立,神色肃然。更令人惊讶的是,在曹纯身侧,竟然站着尚书令荀彧!这位曹操麾下堪称“定海神针”的重臣,亲自出迎,其意义非同小可。
“林太守,辛苦了。”荀彧迎上前,语气温和,目光却深邃如渊,仔细地打量着林墨,仿佛要看清他此行带来的不仅仅是涿郡的捷报,还有更深层次的变化。“司空闻听太守力挽狂澜,平定涿郡尸患,解救万民,甚为欣慰,特命彧与子和将军在此相迎。”
林墨立刻下马,拱手还礼:“林墨愧不敢当!涿郡之平,赖将士用命,亦赖司空洪福。墨,幸不辱命而已。”
曹纯也上前,冷硬的脸上挤出一丝难得的赞赏:“林太守,以寡击众,直捣黄龙,壮哉!北疆文远处亦有好消息传来,你带去的人和器械,立了大功。”
简单的寒暄后,荀彧目光扫过林墨身后那些带着明显战场痕迹的士卒和那几辆密封的马车,温言道:“司空已在府中等候,欲详闻涿郡之事。太守一路劳顿,是否先回府邸稍作休整?”
这话看似体贴,实则是不容置疑的召见。
林墨心知肚明,点头道:“军情紧急,岂敢耽搁。请令君与曹将军带路,墨这就面见司空。”
他将部队交由霍峻带回营区安置,特别叮嘱看好那几辆马车,随后便与荀彧、曹纯一同,在虎豹骑的护卫下,直入邺城,前往司空府。
邺城街道依旧繁华,但林墨敏锐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比离开时更加紧张的氛围。巡逻的士兵数量明显增多,眼神也更加警惕。一些看似普通的行人商贩,目光扫过他们这一行时,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审视。
荀彧似乎看出了林墨的察觉,轻声叹道:“林太守离邺这段时日,城内亦不太平。泰山信道虽毁,余孽未清,暗处宵小活动频繁,甚至有数位官员遇刺。司空已下令全城戒严,清查细作。”
林墨心中一凛。衣带诏“虫鸟暗纹”的势力,果然无孔不入,竟敢在曹操的大本营如此猖獗!这既是危机,或许也是他进一步获取信任的机会。
司空府,书房。
曹操并未如往常般伏案处理公文,而是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的一株苍松。听到通报声,他缓缓转过身。
林墨立刻躬身行礼:“卑职林墨,参见司空。”
曹操的目光落在林墨身上,锐利如鹰,久久没有说话。书房内的气压仿佛都低了几分。荀彧和曹纯静立一旁,默不作声。
半晌,曹操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孤听闻,你在涿郡,不仅毁了那污秽之源,还差点把袁显思(袁谭字)的胆子吓破了?”
林墨心头一紧,知道最关键的时刻来了。他保持着躬身的姿势,将涿郡之行的经过,除了自身“核心密钥”的具体细节外,包括如何发现源头、如何率死士突入、如何与尸将搏杀、以及袁谭派兵“接应”实则意图灭口,最后自己如何借势反制,暂时掌控涿郡局面的过程,原原本本,清晰冷静地陈述了一遍。
他没有添油加醋,也没有刻意隐瞒,只是将事实平铺直叙。因为他知道,在曹操这样的枭雄面前,任何小花招都是徒劳,唯有展现足够的价值、能力与……可控性,才是立足之本。
听完林墨的叙述,曹操踱步回到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星骸……净化协议……异星残骸……”他低声重复着这几个从林墨口中听到的关键词,眼神变幻不定。显然,结合满宠从泰山带回的信息以及温县“黄泉之眼”的发现,他已经基本相信了林墨关于“星骸”存在的判断。
“你所言之事,关乎社稷存亡,远超诸侯纷争。”曹操终于再次开口,目光灼灼地盯着林墨,“依你之见,当下该如何应对?”
这是一个考验,也是一个信号。
林墨深吸一口气,直起身,迎向曹操的目光,沉声道:“司空,卑职以为,当下有三事亟需办理。”
“其一,整合情报。将北疆、涿郡、泰山、温县各处发现的线索、怪物特性、信徒特征进行汇总比对,厘清‘星骸’侵蚀的规律、方式及其信徒网络,尤其是那‘虫鸟暗纹’的源头,必须深挖!”
“其二,巩固防线。北疆压力未减,怪物仍在进化。需加大新式器械(震雷铎、烈阳符等)的生产与列装,优先供给北疆及各处关键隘口。同时,总结涿郡之战经验,训练更多如‘尖刀’般的精锐小队,以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棘手的污染事件与精英怪物。”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林墨顿了顿,声音更加凝重,“寻求联合。‘星骸’之敌,非曹公一己之力可抗,亦非中原一地之祸。当遣能言善辩、胆识过人者,密会刘备、孙权,至少……要让他们知晓此灭世之危,纵然不能即刻同心,也需避免他们在背后掣肘,甚至……被‘星骸’势力利用。”
第三条建议说出,荀彧眼中精光一闪,曹纯则微微蹙眉。
联合孙刘?这在当前三家明争暗斗的格局下,无异于天方夜谭。但若“星骸”的威胁真如林墨所言,这又似乎是必然的、无奈的选择。
曹操听完,再次沉默,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案上一枚冰冷的玉璧。
良久,他忽然问道:“你体内那‘钥匙’,近来可还有异动?”
林墨心中微震,知道这才是曹操最关心的问题之一。他谨慎答道:“回司空,摧毁涿郡源头后,确有些微感应,似乎……指向其他方向,但尚模糊不清。需假以时日,或接触更多相关之物,方能明晰。”
他没有完全说实话,但也没有完全隐瞒。适当的未知,才能保持自己的价值与安全。
曹操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
“文若。”
“彧在。”
“依林墨所言,整合情报、绘制图谱、厘定应对章程之事,由你总领,林墨协办。所需人手、资源,一应准予。”
“诺。”荀彧躬身。
“子和。”
“末将在!”
“北疆军械补给,按最高优先级办理。另,从虎豹骑中遴选三百精锐,交由林墨,按‘尖刀’之法操练,由他统带,专司应对诡异之事。”
曹纯略有迟疑,但还是抱拳:“末将遵命!”
最后,曹操的目光回到林墨身上,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至于联合孙刘之事……事关重大,容孤细思。林墨,你此番劳苦功高,先回府好生休养。三日后,将你所知关于‘星骸’、‘密钥’一切细节,以及那几车‘样本’的分析结果,详细呈报。”
“卑职领命!”林墨躬身。
他知道,这次会面结束了。他获得了初步的信任和更大的权限(包括三百虎豹骑!),但也背负了更沉重的责任和审查。曹操的“细思”,意味着他并未完全采纳联合的建议,或者说,他有自己的盘算。
退出书房,走在司空府长长的回廊上,林墨能感觉到背后那深邃的目光似乎仍在注视着他。
邺城的天空,风云汇聚。
他带来的关于星骸的真相,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深潭,激起的涟漪,正在悄然改变着各方势力的格局与未来的走向。而他自己,已然身处这漩涡的最中心。
回到临时赐住的府邸,林墨屏退左右,独自静坐。他闭上双眼,意识沉入体内,尝试去触碰那枚愈发清晰的“核心密钥”。
这一次,不再是模糊的指向,而是一段断续、却无比古老的意念碎片,如同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
“……观测塔……失联……‘归墟’屏障……薄弱……‘鑰(yUè)’……必须……重燃……”
伴随着这些碎片信息的,是一副极其朦胧、却让他心神剧震的星图轨迹,以及一个仿佛来自亘古、充满了绝望与期盼的呼唤:
“守护者……继承者……时间……不多了……”
林墨猛地睁开双眼,额角已布满冷汗。
观测塔?归墟?重燃?
还有那星图轨迹所指的方位……似乎是……东南?江东之地?!
新的线索,以远超他预料的速度,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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