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叔，这世界上没有只占便宜，却不用还账的道理。”
李砚青走到陈建设身边，深邃的眸子死死的盯向陈建设：“你以为跟服装二厂的合同是白签的？你以为你在二厂里的露面是白露的？
等这出戏唱完，所有的证据都会指向你陈建设一个人的头上，南京路上的这段展会演的越热闹，你这只替罪羊就当的越稳当！”
陈建设听完，大脑瞬间轰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
他当然知道，只要这广告一播，全厂的人都会看到他这个所谓的“阿卜杜拉集团贸易代表”在公然卖货。
到那时，骗局就会被戳穿，服装二厂的那帮领导们，第一个要找的，就是他这个罪魁祸首！
“砚青！你这是要把我往死里整啊！求求你，我求求你……”
陈建设的哀求还没说完，二壮已然猛的发力。
那柄寒光凛冽的户撒刀依旧死死抵在陈建设的咽喉，随后二壮的胳膊猛的一拧。
像是拎一只待宰的肥猪似得，蛮横的将陈建设推进了旁边那间漆黑狭小的杂物间里。
嘭！
杂物间的门被重重的合上，李砚青看着那扇门，面无表情的整理了一下衬衫袖口，原本深邃的眸子里，此时已然布满了浓浓的肃杀之气。
旋即，李砚青猛的转身，大步流星的走向走廊另一角的模特化妆间。
此时的化妆间内，却是一片莺莺燕燕的快活气氛。
“陈代表，你来啦。”
正在对着镜子检查妆容的苏雪见李砚青推门而入，立刻换上一副浅浅的笑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其余八名模特也停下了嬉闹，之前，她们有的在补口红，有的在整理头发，见李砚青到来，她们的眼神里都透露着即将登台的兴奋。
“陈代表，你可算过来了，方才姐妹们还在讨论，今天这种规模的展会，您到底给咱们备了怎样惊艳的礼服。”
经过层层试探，苏雪已经确定了自己在李砚青的心目中，定然具有与其他人完全不同的特殊性，尤其是今日陈代表对自己和蔼的态度，让苏雪心里那份笃定，又增多了几分确定性。
故而，此时的苏雪，在再次面对李砚青时，那股矜持瞬间化作成了一抹如沐春风的浅笑，心里对拿下李砚青，已是十拿九稳。
李砚青冷着脸，一言不发，直接将手里拎着的一大包东西扔在了化妆台上。
“哗啦——”
包裹散开，里面并没有什么想象中的华丽礼服。
而是一大堆印着熊猫盼盼的丝质文化衫，以及九条裁剪极短的牛仔热裤。
“换上，立刻。”
李砚青声音冰冷，低声说道。
化妆间内原本轻快的氛围陡然一僵。
几个模特好奇的捡起那几条热裤，拎在手里比划了一下，脸色旋即变得有些煞白。
1990年的沪上，改革开放的春风虽然已经吹进了弄堂深处，但传统与保守的风气依然存在。
在那个年代，正经人家的姑娘连穿件低领的衣裳都要遮掩几分。
像这种会露出大半截腿的女式热裤，绝对是有伤风化的代名词，正经人家的姑娘，有哪个敢穿这种裤子上街出门？
“这……陈代表，这裤子是不是弄错了？”
一名模特涨红了脸，有些局促的看向李砚青。
苏雪也皱了皱眉，她看着眼前那一条条热裤，心底里那股傲气顿时被刺了一下。
但她很快便调整了情绪，觉得这大概是西方文化较为开放，不认为穿上这种裤子会有伤风化。
随后，苏雪看向李砚青，语气里带着几分为难，以及一丝丝恃宠而骄的试探，满脸为难的说道：
“陈代表，这种款式的裤子，哪是我们正经人家的姑娘敢穿的？您看……您是不是能通融一下，换一身庄重些的？”
苏雪说得委婉，眼神却一直定定的瞧着李砚青。
她在等，她是在等李砚青像之前那样对自己的温和态度，哪怕只是一句简单的安抚，她苏雪今日也就能稳稳做实了她在陈代表心中那“独一份”的特殊地位。
可谁也没想到，一向温和示人的李砚青，脸色竟在这一瞬间变得极度扭曲和狰狞。
“铮——！”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猛然炸响。
李砚青反手从二壮的腰间猛的拔出他那把户撒刀，冰冷的刀刃折射出一道令人胆寒的凶光，几乎是在眨眼之间，就贴在了苏雪那张精致的俏脸上。
“啊！”
苏雪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一抹刺骨的冰凉抵在了自己的脸颊上。
李砚青猛的伸出手，五指如钢筋般死死揪住苏雪的那头特意修饰过的大波浪，将她的头狠狠的按在化妆桌上！
“听清楚，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狗血的戏码。”
李砚青俯下身，在那双金丝眼镜后的眼睛里，此刻全是令人窒息的暴戾与疯狂，他一字一顿地吼道：
“要么穿上这裤子给我滚上台，要么……我就在你这张脸上划几个口子，让你这辈子都只能蒙着脸躲在弄堂里！听见了吗！给老子换！”
那一刻，李砚青身上迸发出的杀气，瞬间将整间化妆间化作了人间地狱。
此刻，苏雪的半张脸都被李砚青死死的按在冰冷的化妆桌上，精心打理的大波浪此刻如杂草一般四散，几缕发丝黏在嘴角。
她此刻就像是一条案板上的鱼，只能在散漫各种化妆品的桌上艰难喘息，眼底尽是情绪崩溃后的惊骇。
就在几分钟前，她还沉浸在傍上陈代表的虚幻荣光里，甚至还在心里给未来的老洋房选好了窗帘的颜色。
她以为自己拿捏住了这个年轻人的软肋，她以为自己是一个幸运的姑娘，能靠着姿色和矜持，跨越阶层，享受上流社会的生活。
可现在，那抵在脸颊上的刀锋，就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将她所有的虚荣与骄傲彻底抽碎。
这种从天堂瞬间跌入地狱的绝望，让她如坠冰窟，这一刻她终于明白，她苏雪和那些明码标价的文化衫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随时可以用来收割的筹码。
“我换……我这就换……”
苏雪的嗓音颤抖着，眼泪混着睫毛膏打湿了眼眶。
她此刻哪里还敢有之前的想法，那股自矜与自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卑微的顺从。
周围的八名模特更是吓得魂飞魄散，看着那抹寒光，她们连尖叫都不敢太大声，只能捂着嘴，哆哆嗦嗦地抓起那些令人羞耻的热裤，连滚带爬的钻进了一旁的换衣间。
在明晃晃的威胁面前，所谓的有伤风化，反而已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
“陈、陈代表……”
缩在角落里的一名中年男人此时也吓傻了。
他是陈建设特意从工人文化宫请来的资深主持人，平日里主持的都是那种一板一眼的文艺汇演，也自诩是见过大场面的。
可刚才李砚青那股子杀气，让他觉得整个脊背都在发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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