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钉滚在地上的声音很轻。
我立刻蹲身去抓,掌心刚合拢就烫得差点松开。金属表面像烧红的铁片,可我没放手。它本来就不该掉,祖传的东西不会无缘无故脱落。我咬开一粒薄荷糖塞进嘴里,凉意冲上头顶,脑子才没跟着发昏。
刚才那一战耗得太多。手指还在抖,唢呐杆子压在胸口,算是最后一点底气。
高台上的七寿衣老者动了。
他走下来的时候地面裂开细纹,不是踩的,是每一步都像和阵图共振。七层寿衣垂着,不动,但能感觉到里面有东西在流动。他离我还有五步远就停住,枯手抬起来,指向我的左耳。
“你一直戴着它,以为是护身符。”
我没回话。耳朵空着的感觉不对劲,像被人剜走一块肉。
“其实它是锁。”他说,“锁住你体内第一道阴兵脉。”
我喉咙一紧。
他说的不是我知道的事。老鬼没提过什么阴兵脉,吊死鬼也没写过这种字。但我身体里确实有些东西不一样——鬼宠听我话,不怕阳气,替死符能复活一次。这些都不是普通御兽师能有的。
他忽然伸手,速度快得不像老人。
手腕被扣住的瞬间,骨头像是被铁钳夹碎。我想抽手,动不了。一股蓝光从他掌心涌出,顺着血管往我胳膊里钻。不是攻击,更像是……注入。
幽蓝鬼火在我皮肤下游走,烧得经络发痛。
眼前猛地闪出画面。
一间地下室,墙上挂满铁链。一个穿长衫的男人被绑在柱子上,后背插着七根铜管,黑雾从伤口往外冒。旁边站着几个穿白大褂的人,手里拿着类似冥河锁的装置,正在往他胸口嵌入一块碎片。
画面一转。
手术台,灯光刺眼。同一个男人躺在上面,胸口已经被剖开。他们把一团黑雾塞进他的心脏位置,缝合之后盖上一层金属板。板上刻着编号:YH-01。
最后一幕是坟地。
雨下得很大。那个男人跪在石碑前,自己撕开胸膛,把那块金属板挖出来,狠狠砸进石缝。血混着雨水流进地底,石碑裂开一道口子,里面传出低吼。
画面消失。
我喘了一口气,冷汗从额角滑下来。
“我是第一个实验体。”七寿衣老者松开手,声音变了,不再沙哑,而是带着多重回音,“他们叫这计划‘半阴兵工程’,想造出能控制亡魂又不入轮回的活体容器。我撑了三十年,魂魄快散了。”
我盯着他。七层寿衣下,他的胸口微微鼓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
“你不一样。”他说,“你出生那天,坟地石碑自己裂了。你的血激活了万鬼约,不是偶然。你是天然契合体,不需要改造就能承载阴兵脉。你是完美的载体。”
我慢慢站直。
左手指节收紧,耳钉硌进掌心。疼让我保持清醒。
“所以你之前警告我?”我开口,声音有点哑,“是在测试我?”
“也是在保护你。”他说,“协会一直在找你。他们毁了我,不会放过第二个成功案例。但现在祭坛启动,时间到了。我能撑的时间不多。”
他抬起手,这次没有抓我,只是摊开掌心。
一道裂缝在他掌中裂开,黑雾溢出,凝聚成一把钥匙的形状。三齿,带钩,和我在伪阴兵眼眶里拔出来的那半截断刃轮廓一致。
“冥河锁需要七把钥匙才能完全开启。”他说,“我已经把第一把封进你耳钉里。现在,我可以把剩下的力量给你——只要你愿意接。”
我不说话。
他知道我在想什么。
“你不信我。”他说,“你觉得我也被协会控制?或者想借你重生?”
我握紧唢呐。
“你刚才说我是完美载体。”我问,“那你为什么非要找我?你自己不行?”
他笑了。嘴角扯得很开,不像笑,倒像抽搐。
“因为我已经是残次品。”他说,“魂魄碎了,经脉堵了,连站稳都要靠阵图支撑。我要是能自己完成融合,早就做了。但我可以帮你——用我的命,换你活成真正的半阴兵。”
他往前踏了一步。
“你不是一直觉得鬼比人讲武德?”他说,“我现在站在这里,不杀你,不骗你,把真相全告诉你。换作协会那些人,会这么做?”
我盯着他。
他说得对。协会不会解释,只会抓你、改你、把你变成武器。他们拿失败者炼伪阴兵,用冥河锁控制,让亡魂连死都不安生。
而这个老者,明明能动手抢,却选择说话。
“你要是拒绝。”他低声说,“我就引爆体内残余怨力,炸毁这个祭坛。阵图崩了,你也走不出去。但至少,协会得不到你。”
风刃割在脸上,留下细微血痕。
阵图光芒越来越强,地面裂缝已经蔓延到焚化炉底座。我知道时间不多。两点十七分已过,祭坛必须运行。要么被它吞噬,要么成为它的核心。
我低头看手中的耳钉。
它还在发烫,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你说我能容纳而不崩解。”我问,“如果我接受你的力量,会变成什么样?”
“你会觉醒第一道阴兵脉。”他说,“身体开始转化,半人半鬼。你能指挥更多亡魂,鬼宠实力翻倍。但代价是——你再也回不到普通人生活。一旦开始,就不能停下。”
我嚼碎嘴里的糖渣。
“回不去了?”我冷笑,“我早就不是普通人。十八岁那天摸了石碑,考官吓晕,契约成立。他们骂我是异端,不让我进协会。张屠夫说我身上有阴兵味,连活人都不敢靠近我。”
我抬头看他。
“你觉得我会在乎多一点鬼气?”
他没说话,只看着我。
我抬起左手,张开掌心。
“来吧。”我说,“钥匙,力量,你想给的都给我。我不信你,但我更不信协会。”
他点头。
双手合拢,猛地往胸口一撕。
寿衣裂开,露出胸膛。那里没有皮肤,只有一块黑色金属板,上面布满裂痕。黑雾从缝隙里喷出,缠绕上他的手臂。他将手掌再次按向我手腕。
这一次,鬼火不是流入,是爆炸式冲进来。
我整个人被掀飞,撞在焚化炉门上,喉头一甜,吐出一口黑血。骨头像被拆开重装,每一寸都在撕裂。左臂最先变色,皮肤下浮现出青灰色脉络,像树根一样往心脏爬。
“忍住!”他喊,“阴兵脉只能激活一次!撑过去你就赢了!”
我咬牙,没叫出声。
脑海中响起无数声音。哭的、笑的、尖叫的、念咒的。有小孩的声音,也有老人的低语。它们挤在一起,争着要我听。
我攥紧唢呐。
一声短调吹出,不成曲,只是噪音。但那群声音立刻安静了一瞬。
这就够了。
我还能控制。
脉络爬到肩膀时,疼痛突然减轻。不是消失了,而是被另一种感觉取代——像是有人在我血管里点了一盏灯。暖的,稳定的,带着节奏。
像心跳。
但不是我的心跳。
是另一个东西,在我身体里醒来。
七寿衣老者跪下了。
他的身体开始透明,像蜡烛燃尽。最后一口气说出来:“记住……你不是替代品。你是新的开始。”
他抬手指向我胸口。
“它醒了。现在,听你的命令。”
话音落下的时候,他整个人化成灰,随风散了。
只剩那把三齿钥匙漂浮在空中,缓缓落进我右手。
我靠着焚化炉站着,左手还捏着耳钉,右手指节发白,攥着唢呐和钥匙。胸口那团热源稳定跳动,每一次搏动都让周围空气震一下。
阵图光芒忽然减弱。
地面裂缝停止扩张。
风刃慢了下来。
我低头看自己的影子。
它动了一下,比我晚半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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