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门被踹开的瞬间,热浪扑面而来。
我抬手挡住脸,冲锋衣领口立刻被烤得发硬。门缝裂得更大了,里面红光一闪一灭,像是炉膛在呼吸。焚化炉还在运转,深夜没人作业,这不对劲。
脚步声从深处传来,不止一人。
我贴着墙滑进去,地面烫脚。吊死鬼没跟上来,但我知道她就在后面,不用回头。我的右手一直按在唢呐上,耳钉发烫,阴气波动比隧道里强了三倍。
主控区在左侧,仪表盘全黑,只有应急灯亮着绿光。我蹲在阴影里,盯着炉口方向。那里站着两个人影,穿的是协会标准防护服,可动作僵硬,像提线木偶。他们正往推车上搬东西,看轮廓是尸体袋。
但袋子在动。
我眯起眼。不是错觉,袋口鼓起一块,又塌下去,像是里面的人还没死透。
他们把袋子推进炉口,金属轨道发出刺耳摩擦声。炉门关上的刹那,一道黑烟从缝隙里钻出来,没散,反而往上飘,直冲天花板的烟囱。
那道烟停在半空,开始扭曲。
我屏住呼吸。
它慢慢拉长,成形,变成一个穿寿衣的老者。七件寿衣层层叠叠,最外层焦黑破损,身体半透明,能看见后面的炉火。他低头看着我,眼神浑浊却清醒。
“你回来了。”他说。
我没动。“你不是被拖走了?怎么还在这?”
他没回答,只是轻轻咳了一声。声音像纸片刮过玻璃,听得人牙根发酸。他抬起手,指向炉口,“他们用这里的怨气炼药……我也成了药引。”
我皱眉。“你是说,协会拿你做实验?”
“不只是我。”他低声说,“所有没能入轮回的旧魂,都被抽走了核心怨源。我是最后一个还剩一口气的。”
我盯着他半透明的手腕,确实不像装的。这种状态,接近魂飞魄散的边缘。如果他是敌人,没必要把自己弄成这样。
“那你现在是什么?”我问,“鬼?还是他们的产物?”
“我是警告过你的人。”他看着我,“第1次,你在坟地签契;第5次,你闯进静室翻档案;第24次,你在排水管听到哭声——我都出现过。”
我想起来了。三次都是关键时刻,他突然冒出来,说几句听不懂的话就消失。我以为他是守则类存在,类似执法者。
“你现在来,也是执行任务?”
“不。”他摇头,“我现在连自己是谁都快忘了。只剩一点执念撑着——不能让你重蹈我的覆辙。”
我冷笑。“所以你递给我一瓶‘力量’,说能帮我?你们协会最喜欢这套,给点甜头,换一条命。”
他忽然剧烈颤抖,身体晃了一下,差点散开。他撑住烟囱边缘,喘了几秒,才从袖中掏出一个玻璃瓶。
瓶子很小,通体漆黑,里面装着暗紫色液体。它一出现,周围的温度立刻降了十度,我呼出的气都结了白雾。
“这不是协会的东西。”他说,“这是阴府之力,最原始的怨源结晶。我能活到现在,靠的就是它。”
我盯着瓶子。“代价是什么?”
“加速万鬼约的反噬。”他声音沙哑,“你每用一次,契约就多撕裂一分。三次之后,你会开始掉记忆,五次之后,意识归零,彻底变成它们的容器。”
我沉默。
他说的我都知道。父亲是殡仪馆司机,小时候我听过太多关于“反噬”的事。签契越强,代价越大。而我的万鬼约,是禁忌中的禁忌。
可我现在没得选。
老鬼吸收整座火葬场怨气才保住命,身体却开始透明化。吊死鬼进化是因为她体质特殊,但她也只撑得住一次变异。协会已经开始清洗异端,接下来来的不会是单个御兽师,而是成批的改造宠灵。
我没有时间了。
“你怎么会有这个?”我指着瓶子。
“我曾是守门人。”他说,“负责封存阴府残力。后来我被背叛,困在这里,他们挖走我的魂核,做成药引。但这最后一滴,我藏住了。”
我盯着他。
他看起来虚弱,话也不多,可每一句都在点上。没有多余情绪,没有试探性谎言。如果他在骗我,那演技已经超出人类范畴。
“你不恨他们?”
“恨过了。”他苦笑,“三百年前我就恨透了。但现在……只剩提醒的义务。”
我伸手想拿瓶子。
他缩回手。“你想清楚。这不是强化,是透支。你可能会赢一场战斗,但会输掉整个人生。”
我停下。
脑子里闪过很多画面。
父亲半夜开车送骨灰盒回家,脸上全是汗。
老鬼站在焚化炉前,背影一点点变淡。
吊死鬼用发丝拼出药液结构,认真纠正我的语法错误。
还有那个暴雨夜,我在坟地摔破手指,血滴在石碑上,七道黑影跪下来叫我主人。
我收回手。
“我不碰它。”
他点点头,似乎早料到。
但我又开口:“但我需要知道,原始怨源在哪?只要位置。”
他抬头看烟囱深处。“地下三层,废弃储尸井。那里埋着第一具没能火化的尸体,怨气从未消散。协会每天派人抽取一丝,用来稳定药效。”
我记下了。
“你为什么帮我?”我问。
“因为你签的是万鬼约。”他说,“不是奴役,是共生死。那些鬼护你,不是因为契约,是因为你给了它们名字和尊严。”
我愣住。
他还知道这个?
“你也签过类似的约?”我问。
他没回答,只是看着瓶子,轻声说:“我曾经也有一个学生……他叫我老师。”
声音越来越淡。
我意识到什么。“你要走了?”
“时间到了。”他说,“他们又要来了。”
“谁?”
“抽魂的人。”
他身体开始上升,往烟囱里飘。我猛地往前一步,“等等!还有问题!”
他停下。
“如果你是守门人,那你为什么要警告我?规则允许吗?”
他回头,眼神第一次有了温度。
“规则从来不管用。”他说,“真正有用的是选择。你选择了不逃,所以我选择告诉你真相。”
瓶子落在我手上。
冰凉。
他升入烟囱,身影逐渐模糊,最后消失不见。
我站在原地,握紧瓶子。
掌心传来一阵刺痛,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我摊开手,发现瓶身底部刻着一行小字:
“喝之前,烧掉你的出生证明。”
我皱眉。
这算什么提示?
警告?
还是陷阱?
我抬头看向炉口。
推车还在,防护服的人已经离开。炉门微开,红光从缝隙里漏出来,照在我的鞋尖上。
我往前走了一步。
瓶子还在手里。
耳钉突然发烫,比刚才更烈,像是要烧穿皮肤。我咬牙忍住,没松手。
远处传来机械重启的声音。
焚化炉的传送带开始转动。
我站在原地,没动。
直到听见井口下方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敲了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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