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面上的人脸睁开眼,瞳孔是空的,只有一片翻涌的紫雾。
我抬手把唢呐音波调到高频,音刃切进油膜。水面炸开一圈波纹,人脸扭曲变形,发出无声的尖叫。它们在重组,速度比刚才快了一倍。
不能再拖了。
我左手按住冥河锁,阴气顺着经脉往下压。锁面发烫,像烧红的铁片贴在掌心。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锁链上。血珠没落地,就被吸进了锁环缝隙。
“召——”
声音不高,但整个厂房的地砖开始震动。排水口的铁栅格一根根翘起,井盖底下传来指甲刮金属的声音。
第一个灰影从检修井爬出来,穿着公交司机的制服,半边脸焦黑。他抬头看我,眼里没有光,但点了点头。
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三十多个亡魂从地下管网钻出,站成两排。他们生前都死于那场公交车事故,是我亲手超度的。现在他们回来了,不是为了往生,是为了留下。
我抬起右手,指向滤池。
“守这里,拦住所有溢出的东西。”
司机模样的亡魂往前一步,抬手示意身后。其他鬼立刻散开,有人蹲在管道口,有人爬上支架,还有两个跳进滤池边缘的检查井,潜了下去。
吊死鬼靠墙站着,银白色的短发还在往下滴水。她抬手摸了摸肩上的新肤,皱了下眉。
“能动。”她说,“让我试试那个网。”
我没拦她。她甩出发丝,刚碰到空中飘的紫雾,发梢就泛起一层微光。不是焦黑,也不是腐蚀,而是像刀切进豆腐,直接穿了过去。
“成了。”她低声说。
发丝迅速延长,织成一张密网,罩住剩下的两个玻璃容器。黑液滴下来,撞上网面就被缠住,一层又一层裹成球,悬在半空。
药液被拦住了。
但我知道这只是暂时的。主管道还在运行,别的区可能也有类似装置。我们堵得住这两个容器,堵不住整座城市的供水系统。
手机突然震动。
我掏出来一看,屏幕弹出三条推送。
【紧急通报:市中心多处出现亡魂聚集现象,疑似人为操控】
【视频曝光!男子吹奏诡异乐曲指挥鬼群,专家称或引发大规模阴气暴动】
【御兽协会声明:目前未授权任何个人进行集体御鬼行为,请市民保持冷静】
配图是我的背影,站在滤池边吹唢呐,背后是一圈灰影。角度很刁,像是从监控里截的。评论区已经炸了。
有人说我是救人的,也有人骂我是灾星。
我关掉手机,塞回口袋。
“他们在把我变成靶子。”我说。
吊死鬼冷笑一声:“那你更得活着。死了,就真没人知道谁在背后放毒了。”
我点头。
现在不能退。一退,这些亡魂会失控,水里的怨气会扩散,整座城都会变成培养皿。协会想把我塑造成灾难源头,可真正放毒的人躲在暗处,连脸都不敢露。
我走到公交司机模样的亡魂面前,伸手按在他肩膀上。
“你能联系到下面的人吗?”我问。
他僵了几秒,然后缓缓点头。
“好。”我说,“让一半人守住滤池,另一半顺着主管道往下查,找有没有类似的容器。发现异常,立刻回来报信。”
他转身挥手,十几个亡魂陆续跳进检查井,消失在黑暗里。
我回头看向吊死鬼。
“你怎么样?”
“还能撑。”她说,“新发丝不怕药雾,但我不能离太远。这身皮还没长稳,碰多了刺激物还是会疼。”
我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这时候,手机又震了一下。
还是推送。
【热门话题登上榜首:#亡魂守护者是英雄还是祸源#】
点进去看,一个剪辑视频正在疯传。画面里我站在沸腾的水面前,唢呐声一起,亡魂列阵。背景音被处理过,配上低沉旁白:“他不是在镇压,是在召唤。你看那些鬼,听他的,就像士兵听命将军。”
视频最后打出一行字:**“当鬼比人听话,你该害怕的是谁?”**
协会的标志出现在视频右下角,一闪而过。
我捏紧手机。
他们动作很快。一边放毒,一边造谣。等民众恐慌起来,就会要求清除所有亡魂,包括那些自愿留下的。到时候我不但救不了人,连这些愿意跟我并肩作战的鬼都会被当成威胁抹杀。
“他们想逼我解散队伍。”我说。
吊死鬼走过来,发丝轻轻扫过我握手机的手。
“那就偏不散。”她说,“让他们看看,到底是谁在护着这座城。”
我笑了下,把最后一颗薄荷糖放进嘴里。
糖有点化了,边缘软塌塌的。我嚼了两下,酸味冲上来,脑子清醒了些。
我走到滤池边,看着水面。
油膜又被压下去了,但底下还在冒泡。那些人脸没再出现,可我能感觉到它们还在,藏在水底,等着机会浮上来。
冥河锁贴着手臂,温度一直没降。
我把它举到眼前。锁面浮现一行血字:
“污染扩散中,阴兵可巡。”
我知道它在提醒我什么。
这些亡魂不再是孤魂野鬼,他们现在是我的防线。哪怕只是一时借用,哪怕他们自己也不知道能撑多久,只要还听我的命令,就能挡住一部分灾难。
我抬起手,对着空中划了个圈。
“第一队,继续守滤池;第二队,随我向北管线推进;第三队,去东区加压站探路。发现同类装置,立即封锁现场,不得擅自处理。”
话音落下,留守的亡魂中有三个点头,转身走向不同方向的井口。
吊死鬼把发网收紧,悬在空中的药液团越缩越小,最后变成两颗黑色晶体,落在地上。
“封好了。”她说,“撑不了太久,但够你用几个小时。”
我看了她一眼。
她站得笔直,银发垂地,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比任何时候都亮。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我时说的话吗?”她忽然问。
我记得。她说我语法错得离谱,念咒像念错别字。
“你说我教书先生都嫌我笨。”我说。
她嘴角动了下:“但现在,你至少会下命令了。”
我没接话。
远处传来水流声。主管道还在运转,像一头不知疲倦的野兽,把毒水输向全城。
我低头看了看手里的唢呐。
表面沾了点水渍,还没干。
我抬脚朝最近的检查井走去。
井盖已经被掀开,黑洞洞的口子冒着冷气。
我停下,回头对吊死鬼说:“你留在这里盯着滤池,有情况用发丝传讯。”
她点头。
我正要下去,手机又震了。
不是推送。
是一条私信。
陌生号码,只发了一个词:
“小心。”
我盯着那两个字看了两秒,把手机翻过来扣在掌心。
然后我踩上梯子,往下爬。
铁蹬结着湿气,脚底有点滑。我一手抓梯,一手握紧唢呐。
下到一半,头顶的光被遮住了。
我抬头。
吊死鬼站在井口,银发垂下来,像一道帘子。
“你要是死了。”她说,“谁来给我改作业?”
我没回答。
我继续往下。
梯子尽头是漆黑的管道,水流声越来越大。
我踩到底,站直身子。
前方五十米,管道拐弯处,有一点紫光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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