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我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孩右手拿着蜡烛,左手拿着镇鬼铃,笑容满面走过来。那女孩有一张白皙精致的脸,仿佛像奶油一般快要滴出水来,扎着一头马尾辫,眉似柳叶,目若秋波,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十分好看。
她穿着一身朴素白衣,脖劲带着一个血色骷髅项链,脚底穿的是一双五颜六色的绣花鞋,看样子十八九岁左右,这样的打扮在黑夜里看见着实吓人。
女孩兴冲冲小跑过来,见着我们好像也并不害怕,连忙打招呼道:“请问你们是谁?怎么会跑到这片鬼林子里来?”
“哦……哦……!我……我们是从对面那个村里来的,我叫刘天涯,刘少奇的刘,流浪天涯的天涯。”胖子有些激动,说话结结巴巴,对于美女主动打招呼,他肯定以为人家看上他。
接着胖子又补充一句“请问姑娘芳名?”
那女孩好像是对胖子没有意思,反而一双眼睛直溜溜看着我,听到胖子问话,才赶忙答道:“我叫宋诗题,请问你们来这片鬼林子里干嘛?”
后一句明显是问我,她是看着我说的,而且好像是十分期待我的答案,脸上略有些红润,表情也略带一丝害羞,但是我十分警惕,因为我还是相信我的眼睛的。
“送尸体?还真是一个送尸体的姑娘,”胖子一阵惊讶。
他不知道人家是宋诗题,认为是送尸体,字差得太远,不过胖子说的也不无道理,名字确实挺怪。
“你不是人,你只是一具骷髅,我说的是与不是?”我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一针见血的把话挑明。
她的羞涩脸颊由红润转为苍白,露出不知是惊讶还是害怕的表情,手中的蜡烛快要熄灭,红色蜡油从她手掌心流了下来。
然后才暗暗说道:“莫名其妙,你眼睛没瞎吧,好好的一个人竟然被你说成是骷髅,简直是有病。”
对于她的回答,我很是震惊,原以为她会露出原型,可是她却说我有病,误会了她,说实话我也不希望她现出原形,如果真是鬼那还得了。
“谁会相信你说的话?除非把你的手给我摸上一摸,不然我是不会信的。”
可是好奇心藏不住,管不住嘴巴,稀里糊涂的就说了出来,而后心里蹦蹦跳跳,一直忐忑不安。
女孩表情突然变得愤怒,难道她正处于月经期,脾气时好时坏,转念一想可能是我错了,稀里糊涂的说要摸摸人家的手,谁能不气。
可是她却坦然的伸出右手过来,这时我是有些惊讶不已,但还是硬着头皮去摸了一下她那双玉手,结果和我预想的相差太远,她的手是温暖的。
体温温暖如正常人,怎么可能是鬼,鬼的体温应该冰冷如铁,想想倒是我怪罪了人家。
于是赶忙像女孩道歉,好话说了一大篇,她本来就漂亮了还直夸她美若天仙,还说什么能娶到这样的女孩此生足矣。
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做起了赶尸的职业,还是在深山老林之中,难道不觉得害怕还是另有阴谋,一向细心的我又开始觉得怪异起来。
所以便问她,为什么会在深山老林里赶尸?是不是住在山里头?或是什么时候做起的赶尸行当?还有很多很多问题,毕竟在荒山野岭中遇到这么一个穿着白衣赶尸的女孩,谁能不会觉得诡异。
一下子问这么多问题,女孩也觉得有些头大,都不知道该回答哪一个才好,然后胖子终于插话了,这么漂亮的女孩他怎么能够控制得住。
“姑娘文质彬彬,一身秀气,看着也是大家闺秀,怎么会干起这个赶尸的行当?”胖子问道。
女该手中蜡烛已经熄灭,随后她又点起一根。
“你们别姑娘姑娘的叫了,俺有名字,你们就叫宋诗题好了。”女孩微微一笑,牙齿白得像一张白纸。
然后她又说道:“我是被师傅捡来领养的女孩,从小住在山里,跟着师傅一起赶尸,今儿个他没空,所以我就一个人赶。”
“一个人赶尸不怕鬼吗?”我问宋诗题。
宋诗题说:“不怕,鬼见我都要绕道而走,除非是厉鬼。”
鬼都怕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过,心里突然想到了什么?可是转念一想她都会赶尸,自然打鬼的招式不在话下。
“你师傅是哪位高人?”胖子和我异口同声,因为我们看到了希望,夜晚,僵尸,这样的条件都齐了,也许鬼伯近在眼前。
宋诗题不紧不慢的说道:“我不知道他的名字,飞鸟集的人都称他为鬼伯。”
我和胖子喜出望外,把找鬼伯的事跟她说了一通,准备让他带我们去找鬼伯,胖子心里乐得不行,肯定是想着回去怎么跟二妞夸耀自己。
宋诗题也是惊讶不已,可她说必须等她把僵尸都送回了家以后,才带我们去见鬼伯,不然僵尸过了明天可就不得了了,兴许会闹出什么大事。
胖子很是疑惑,于是问她。“难道僵尸还有家?怎么可能,难不成僵尸还吃饭睡觉?”
宋诗题也没有搭理胖子,走到被我们用符纸镇住的两个僵尸旁边,撕下了符纸,准备丢掉,却被胖子制住。
“丢不得,那可是我们辟邪之物,”胖子说。
宋诗题笑了,她说这符纸都已经沾满了尸气,哪里还能用,如果再过一个小时这两个僵尸也会醒来,这破符纸只能管用三个小时。
胖子心里嘀咕,看来这李老道的法力尚浅,还比不上宋诗题这个小姑娘。
宋诗题不管胖子,摇动手里控尸铃,僵尸全都醒了过来,朝着前方走去,跳跃姿势井然有序,看起来比之前要可爱得多,随后我们也就跟着宋诗题走。
我们一直往左边走,宋诗题发现胖子中了尸毒,说是得赶紧去找师傅医治,不然凶多吉少,她迅速摇动控尸铃,僵尸的步伐随之加快许多。
不久便来到了一个空旷之处,已经走出了密林,听得山风咕咕嘶叫,底下一片寂静,如一个巨大的黑洞,原来我们正站在村子对面的悬崖之上,下面就是蜈蚣洞。
惊奇的一幕终于发生,但见那七个僵尸一个接着一个的跳下悬崖,如一个个视死如归的战士,时不时悬崖底下就传来一个声音,每跳一个就传一次。
往回走的路上,宋诗题告诉我们,那些僵尸也有魂魄,只是他们留恋前世,所以师傅就留着他们,现在那些魂魄终于开始向往投胎后的生活,所以便送他们回家。师傅怕他们魂魄飘忽不定,居无定所,所以将死者身体炼成僵尸,封住他们的魂魄,如果要投胎转世,就得摔碎自己的身体,让魂魄飞升出来。
听着宋诗题这么说,又想起了乌蒙山狼灾,密林里死了那么多人,那么多冤魂能全部收住吗?也许鬼伯只是看不得那些魂魄四处漂流,所以将它们僵在尸体里。
一路边走边聊,不知不觉宋诗题说已经快要到她们的住处,还走上一小段便可以见到鬼伯,想着快要见到鬼伯,胖子我们两个又是欣喜若狂,又是万般高兴。
再走得一段路,一阵琴音悠然传来,如泣如诉,如怨如暮,悲伤不绝,琴音里面表达的仿佛是一种无法言语的伤痛和挂念。听琴音一高一低,这应该是古式的瑶琴,那丝丝动人的琴音让人听着似乎也会流出泪来。
走得再近,听得琴音还有人的声音,像是在朗诵一首诗词,宋诗题说那不是一般诗词,而是悼念词,思念亡妻的一首悼词。琴正是她师傅所弹,词正是她师傅所念,她听师傅以前经常念过,所以特别熟悉。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是一个苍老的声音,没想到鬼伯已经这么大岁数,还以为他仍然生龙活虎,心里不禁叹息,不知他能否下得山。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原来着诗词我和胖子都熟悉,李净尘经常念,直到鬼伯念出了许多,我们才能回忆起来李净尘也曾经念过。
于是胖子和我突然来了默契,两人也跟着吟起这首悲痛的悼词。
葛生蒙楚,蔹蔓于野。
予美亡此。谁与?独处!
葛生蒙棘,蔹蔓于域。
予美亡此。谁与?独息!
角枕粲兮,锦衾烂兮。
予美亡此。谁与?独旦!
夏之日,冬之夜。
百岁之后,归於其居!
冬之夜,夏之日。
百岁之后,归於其室!
听说这首词是一位古人为了悼念自己的亡妻所著,后来便纷纷被人们所吟唱,用来悼念自己的亡妻。
词的名字叫《葛生》,其释义是这样:
葛藤生长覆荆树,蔹草蔓延在野土。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共处?
葛藤生长覆丛棘,蔹草蔓延在坟地。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共息?
牛角枕头光灿烂,锦绣被子色斑斓。我爱的人葬这里,独自再与谁作伴?
夏季白日烈炎炎,冬季黑夜长漫漫。百年以后归宿同,与你相会在黄泉。
冬季黑夜长漫漫,夏季白日烈炎炎。
百年以后归宿同,与你相会在阴间。
待我们靠近房子时,琴音也就停了,鬼伯听到宋诗题叫了声师傅,然后探头出窗外来瞧。
胖子和我顿然大喝道:“那人竟然是鬼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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