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隔世（中）
凤火重新见到霑叶时，他的手是颤抖的，他用同样颤抖的声音压抑心中的不安：“霑叶,他是谁？”
霑叶的手紧握着那白雪一样的温度：“他是引川。我想，让他加入虚纵派。”坚定，没有杂音。引川安静地站在霑叶身边，若从未分开过的好友。微风吹拂落尽一地菁华，眉宇滞留清霜，唇隙凝结雾华，出尘却有淡的触及不到的哀伤。
凤火厉色：“你家在哪？令尊是谁？”
引川淡道：“养父养母家在山下。”
“养父养母？”
“对。”引川不带一丝情感波动的回答，“我的父亲母亲在我刚出生时就把我和妹妹分开送去异地。”
凤火惊：“你怎会知道你出生时的事？”
引川淡笑，悠然答道：“我自己记得，全部都记得。”
“记得什么？”
“从出生到现在，什么都记住，记得清清楚楚，这样才能真正开始审视自己，是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霑叶也说道：“师傅你不是常说虚纵一派是因为记忆而存在的吗？无法感触到自己的记忆和存在的人都是虚拟和纵然的吗？您能收我这个寒鹰的唯一幸存者为徒，那也请你收下引川吧！”说完跪地抱拳。
“为什么？霑叶。”凤火看着霑叶，“你和引川……”
“请师傅收引川为徒。”引川亦跪下。
半晌，凤火挥袖：“罢，罢！霑叶，你领引川去祈堂更衣吧！”
霑叶笑了，引川也笑了。
霑叶的眼睛如流星一样，划过天际，再降落在引川的双眸里。
“好了，你该兑现你的诺言了吧！”
“‘寒蝉’的要领，我自会教你。”
“不是这个。”
“那是……”
霑叶伸出手：“做我朋友好不好？”
引川不回答。
霑叶再问：“做我朋友好不好？”
“你可以把‘好不好’三个字去掉。”
“做我朋友？”
“再把问号去掉。”
虚纵，虚拟和纵然，吗。
霭天来到虚纵派的时候，庭院里张灯结彩，让人莫名地染上了一层喜气。全院传着佰家堂公子即将拜师学艺的消息。凤火下令摆下十桌宴席，恭迎佰家父子。
霭天行至院门口，纸扇一收递于身边小厮。“收去。”
“公子当真不带？”
又递去随身玉佩。“公子万万不可！这可是您身份的象征……”
把外衣也脱了下来。“公子万万……公子你疯了？”
霭天不理会身后冻得跟石头一样的小厮，悠闲自得地信步走进院子。“这样子轻松多了……”
解青是在霭天入派后第二年来的，而且是不请自来。在某年某月某日风和日丽，无所事事的公子哥像郊游一样踢开了大门，身后黑压压的一群凶神恶煞。
当某个路过大门的弟子魂飞魄散地奔到凤火师傅处时，公子哥已经统领着爪牙浩浩荡荡地入了厅，霭天一见这情况不对，正要正气凛然地去取剑，引川不慌不忙地摆摆手：“乌合之众，不足挂齿。”
“乌合之众？万一他们就是来找茬的，一定个个都是高手。而且就算他们武功不是很高，但毕竟他们人多势众……”霭天依旧着急。
“引川，你有什么好方法？”霑叶是了解引川的，他知道引川无论怎样不会袖手旁观。
引川抿了口茶，道：“霑叶，麻烦你去把后院水井的井绳割来给我。”
虚纵庭院正在人满为患，那为首的公子便是解青。在队伍前进途中，不断有人向他报告：“大人，西边草丛的蛇已经被处置，可以安全通过！”“前方三米处路上松掉的砖已经修复，请您检阅。”“大人，不足的光线我已派人用镜子照亮了！”……
解青不耐烦地说道：“凤火大师找到了吗？”
“没有！小的有罪！”
叹气。“你们一群废物……算了，也不指望你们什么，在我见到凤火大师之前保证我的安全就行……”
“趴——”
随着一声异响，千人护卫队在一瞬间壮观地全部倒地。准确地说，是前排的人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倒地，然后一传十，十传百，后面的人来不及脚下踩刹车也都前俯后仰，一团肉饼就此暴露在青天白日之下。
还有在一边，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无比鄙夷的霭天。“原来真的是一群极品的乌合之众……”
这时，凤火也赶到了。“何方恶人，竟敢来虚纵派闹事！”
“你就是凤火大师？”解青兴奋地看着眼前的老人。
“你是何人？”
解青忙从胸口取出一封书信，“我是解青，我来拜师！这是我的推荐信。”赶忙递上。
“推荐信？”藏在屋檐上的霭天有些奇怪。
这时，跌倒的团状物中挤出一个类似人类的生物，口中还念念有词：“凤火大师，我家公子诚心来拜师……”
“诚心？”凤火讽刺地说。
“是的，诚心的！”那类似小厮的人继续说，“我家公子是有正规的推荐信的。”
凤火一看解青手上的信件，虽不甚明白但也借来浏览，拆信间无意一问：“是谁的推荐信？”既然有正规信件，那必然是几个师兄的意思，所以语气明显有个转折。
那小厮大声道：“是我家老爷写的！”
多年后，每每回忆，解青总会抱拳感恩，如果不是三位师兄弟笑得人仰马翻然而极力请求凤火收下他，气急败坏的大师早就不留情面地轰他出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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