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破妖（上）
引川是第一次来古道山，他一向闭门不出，潜心技艺，再加上派里的规定，所以和外界的接触甚少。霑叶倒是个好玩人士，偷偷开溜的次数都要赶上吃饭了，所以可以一边走一边眉飞色舞地介绍起这四周的景致和有些由来。“古道山，白日挂月，下遇疯士。”霑叶说起上次的遭际，“原以为只是一句传言，没想到居然遇上了。”
“师兄相信吗？”引川问道。
“什么？”
“师兄相信那疯士的话吗？”
霑叶沉思半刻：“不信。”引川指指天幕：“今日是白夜，但只有北方能看到。”霑叶笑道：“你当真？那我真想再见见，这次可不会放过他了。”
山下起了雾，视线辨不清楚，从台阶上涌流而下，盘桓在三人的脚边，上升，瓶颈，不遇，破灭。引川望向山顶，确是明朗的颜色，云淡风轻，何来起雾一说？“师兄，明日可是擂台的第一天？”“是。”“没出一个武林纠纷？”“据说没有。”也白插嘴道：“有雪姐姐、霜姐姐和天师兄在，算是安全的！”霑叶补充道：“看来解青给看管的很好，没出什么乱子，倒是你……”也白一撇头：“他们以为能关住我，太天真了！”
白雾在三人身边环绕，开始杂乱无章，四处乱冲，后来就心平气和下来，稳稳飘在地表，可是慢慢地，看似无心地汇聚到引川的身边。
来者不知是敌是友，引川不动声色。
他一个人在君临山守了七天，各路小鱼小虾都捉过，歪风邪道心怀不轨者也一一收拾，所以现在看到这点小异常，还算习以为常。现在需要想的，是如何逼它显身，然后一举攻破。
竹书……
“谁？”引川惊出一身冷汗，霑叶和也白被他弄得一跳，异口同声道：“你在跟谁说话？”引川不解地看着他们，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雾气的主人，是单独跟他说话。引川飞身独自往前快走，任霑叶和也白怎么喊他，也不答应，弄得两个一个一包怨气跟着，很快消失在迷雾团中。
“引川我说你也好歹等一下师兄嘛！喂，要不心疼一下小师妹？”霑叶几乎是脚尖着地，凌波飞跃而上。
“哎……”也白很久没这么疾疾赶路了，一时气喘，说不上话。
“引川，停会！要是失散了就不好了！”
“引川……”
“怎么连为兄的话都不听了？”霑叶拼命想想出一个弱点要挟引川，可是愣是一个把柄都没有，只好悻悻然作罢。
有一出没一出地骂过来，很快出了雾丛。引川停下，霑叶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巴掌扇上去：“我说你……”
引川的影像，消散了。
再怎么追逐，再怎么努力，得到的，只是假象。他若不想，你何苦寻觅？
“引川！”
我不想对你们残酷，也许独自面对，才是真正的守护。
引川闭上眼睛，仍然停留在启程的地点，任团雾笼罩住自己的全身，越抽越重，越卷越深，变成轻薄的丝绢，演变坚硬的钢板，幻化饮血的利刃……不能呼吸了。
虽然锋利，却没有伤害的意思。
“还不亮剑？”
引川一笑：“何方神圣？”
瞬间的杀气，冷血到彻底，引川深知，如果再没有行动，就会被撕裂。开启气门，煮沸血液，落叶飞起，围着蚕蛹一般的雾气旋转，突然转向，对准四个方向，切了下去。白光四溢，利雾承受不住，由坚化绵，转换自如，离开半步的距离。
“还不出手？”
引川握拳：“何方神圣？”
风随雾动，擅自扭曲，在平地掀起一丈高的龙卷风，其中包裹着从八方吸进的雾水，汹汹捣来，只取引川。引川也不急，在原地等待它。那雾可不管你有没有反击，一路冲来如同厮杀，把草木连根拔起，泥土飞溅，到了引川胸前，更是气焰狂甚，分上下两路夹击，企图一次吞并。在强烈的咬杀兴奋中，却遭遇了愚弄。
雾中花，水中月。你看见他，可你看到的，是不是他？
“远孤十三赦，一。”
秉剑，冰融，沉香，舞音，隐去消息，无名无姓。半展莹刃，已璨甚满天明星；双指斜刷，迸射出一道光棱。雾障应声而破，被这一削得无踪无影，由于空缺了一大团雾，大地露出原本的颜色，黑黝的泥土中心，竟然埋着一颗披着乱发的头颅。引川想上前看，身后的人带着拔刀声神秘浮现。
“还不入境？”
“什么境？”
“我要看你的剑境。”
“你是谁？”
血刃刺入引川胸膛，他痛苦地弓身，仿佛一个战栗的幽魂。
须臾，碎成了一道风痕。
“你，还不值得我召剑境。”
在鬼魅者身后再次凝聚引川的身形，剑鞘抵住后背，算是宣告最后的胜利。
“哦，是吗？”随即也化作迷雾，消散而去，让人怀疑起感官的真伪。
雾中花？水中月？
这令人怀念的招式，将回忆扬尘，眸见那动人的曾经。
曾经，永远只是曾经；未来，还是得继续。
引川咬牙，这个人，居然会自己的招式？看来，来者不善。更可怕的是，也许，他会更强。
那声音嬉笑着徘徊在每一寸空气里：“你可认识竹书？”
引川警惕着，回答道：“听说，是师傅的故友。”
“那风灺呢？”
“也是。”
“好一个‘故友’！”声音移到了地上的人头上，似乎是从他的嘴里说出。“故去的朋友就在这里，他都不来看看吗？”
引川大惊，难道地上的，是风灺？
“请问你是何方神圣？”引川不敢怠慢。
“我不神圣，我——只是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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