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
巍巍群山,耸立云川雾海之间,山峦之上,飞瀑流泉,古木苍虬,枝叶掩映之间,但见檐牙高啄,翼指苍天,琉璃映日生辉,屋宇矗立俨然,一条条飞廊如虹伸展,横跨长空;云雾飘渺之中,数座巍峨宏伟的山峦毫无依凭的漂浮高天,与底下的山门遥相呼应,金殿楼台,重重叠叠,磅礴恢弘,气象万千。
便是在当中一座浮空山峦之上,碧树苍郁,芳草莹莹,山峦之间,虹桥经天,云横雾锁,充斥一股古老与神秘的气息。
“吼!”一声声饱含凶煞暴虐的咆哮隐隐的从山中传来。
洞府深处,一束天光由洞顶洒落,一道道布满符文的锁链纵横交织,锁住一人,悬在半空。那人怒然咆哮挣扎,一条条锁链铿然作响,被拉得笔直绷紧,却终究无可奈何,只得发出阵阵狂躁不甘的咆哮,煞是凶煞恐怖。
但见此人周身遍布一道道妖诡血纹,蔓延到脸上,尤其是一双眼眸幽红如血,透着无边凶残暴戾,看起来极为狰狞恐怖。
只是,那凶狠的面目中,依稀能辨出几分曾经熟悉的面容。
洞中幽寒,地面弥漫着尺许的白雾,一老一少两道身影缓步踏入洞中,老者须发如雪,身披紫金八卦星宫道袍,仙风道骨,不似凡人;白衣少女跟在道人身后,神容清幽,清丽脱俗,恍如月下一株清水白莲,冰清玉洁,无暇出尘,正是蜀山掌教元辰真人与其弟子楚星雯。
来到一座石门之前,楚星雯忽然停住脚步,望着前面那一道石门,清邃的眼眸中,漾起一丝波动,沉重的石门,绘刻着古朴的纹路,仿佛隔着另一个世界。少女抬眼望着道人的背影,低声的问道:“师父,卓仁他……当真没救了么?”
元辰真人倏然止步,半晌轻叹一声:“卓仁身上的血种,已经与他的元神融合一体,这世间,恐怕已经无人能解开。我辈修行之人,逆天而行,冥冥之中自有劫数相阻,卓仁天资太过,此劫早有注定。”
少女轻咬嘴唇,望着那道石门,久久的沉默。
似乎是察觉到二人的到来,石门中传来铁索铿然作响,一声声怒吼咆哮,充满暴虐凶狂。少女的脸色忽然微微有些苍白起来:“师父,真要这么做么?”
元辰真人沉默半晌,道:“这么做,对卓仁来说,或许是解脱。星雯,你若要怨,就怨为师吧。”
“师父……”楚星雯望着那道似乎有些佝偻的身影,心中微微一颤:师父,似乎比以前苍老了许多……
“罢了,你若不想来,便自去吧。”元辰真人长叹一声,一摆手,示意她不必再跟随。
楚星雯紧咬着嘴唇:最后摇摇头,坚定说道:“我要去看看他。”元辰真人沉吟片刻,轻叹一声:“如此,随你吧。只是以为师的功力,最多也只能让他清醒片刻,你有什么要与他说的,便抓紧时间吧。”袍袖轻拂打出一道白光,没入石门中。
霍霍声响,沉重的石门缓缓升起,一股阴寒之气扑面而来,地面上弥漫的雾气顿时一滞。
“吼!”一声暴吼,半空的人影剧烈挣扎起来,铁索铮然,猛烈摇动,眸中血光幽幽,死死盯着二人,凶狂之姿态,仿若择人而噬的凶恶猛兽,教人胆寒。
“孽障,放肆!”元辰真人沉喝一声,大袖一甩,一道金光破空,没入他眉心。半空那人登时惨声嚎叫,浑身血管暴突,猛力挣扎,好似承受着无比的痛苦。
片刻之后,哀嚎渐弱,那人终于不再动弹,却是昏死了过去,身上一道道血纹慢慢消退,显出一个人的模样――楚卓仁!
没多久,楚卓仁忽而低哼一声,慢慢睁开了眼,眸中血光消退,望着不远处的两人,虚弱的挤出一丝笑脸,虚弱道:“师父、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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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风凛冽,衣带飘风。少女伫立山巅,遥望山外的方向,容色清幽,如九天仙子,不染尘俗。
久久,凝望,仿佛在目送某人离去。两行泪水,悄然自脸庞滑落,飞落在风里,摔碎在冰冷的地面。
“卓仁……”
一声低吟,如一缕烟絮,散在风里。
楚星雯素手轻抬,青芒一闪,现出一口飞剑,漂浮在掌上,却是楚卓仁的随身的那把青色仙剑,只是暗淡无光,灵性大失。轻叹一声,扬手一抛,那把飞剑便化作一道青色流光,朝着后山剑冢飞去。
后山一片云雾茫茫,一道流光从天而降,破开遮掩的云气,“铿锵”一声刺入一座石峰当中。只见这座石峰嶙峋险异,淹没在茫茫云雾之中,不计其数的飞剑密密麻麻的遍插在嶙峋的山体上,也不知有多少。这些飞剑也不知沉寂了多少岁月,落满了尘灰,更有不少剑体上结出厚厚一层石壳,与石峰浑然一体,散发着古拙沧桑的意韵,等待有缘之主能将其拔出,重现锋芒。
仙剑有灵,蜀山弟子在选择这些剑的时候,它们也会选择自己的主人。
这便是蜀山有名的剑冢了,历代蜀山弟子只有在剑冢中取到一把自己的仙剑,才能算作真正的蜀山门人。剑冢周围密布强大的仙法禁制,若是有人贸然闯入,触动阵法禁制,便是万剑齐发,一个不慎立刻便有性命之虞,甚至神形俱灭。
随着楚卓仁的飞剑落下,似乎是感觉到了此剑身上的妖邪之气,周围数十口落满尘埃的飞剑忽然猛烈颤动起来,一股浩然磅礴的强大剑意勃然爆发,直冲霄汉,剑上的尘埃顿时湮灭一空,方圆数里的云雾被这剑意一冲,翻滚起伏,竟被逼开数十丈,露出剑冢的一角。
“吟――”数十口飞剑嗡吟不绝,灵光湛湛,磅礴剑意如潮向那把青剑涌去,只见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青色的剑身中不断渗出,又被那剑意湮灭,最终青剑嗡吟一声,寒光流转,回复了原貌。剑冢亦随之安静下来,重新被茫茫云气遮掩。
剑冢,既是蜀山历代门人飞剑的来处,也是其最终的归宿。
轻轻合上眼,任凭强风吹袭,衣衫猎猎飞动。慢慢的,从少女身上散发出一股空灵飘渺的气息,周身的虚空顿时一阵阵模糊波动,道道清气缭绕涌动,身姿隐现其间,若虚若实,宛如梦幻。
不远处,元辰真人的身影缓缓浮现,由虚而实,看到少女身上气息的变化,眼里露出复杂的神色。
楚星雯周身的灵力波动越来越剧烈,猛烈地高风来到她面前,忽的变作清风拂面,一道道无形的波动从少女身上辐射出去,清灵的气息笼罩整座山峰,所有的植物被这股清灵之气滋润,越见苍翠,快速的抽芽生长,晶莹玉润,灵气充盈,更为不凡。
山风呼啸,云海起伏,山巅之上,一道白衣清影迎风而立,如同傲立在九天之上的天之神女,不属凡间,神姿渺渺,清幽而清冷。
三个时辰之后,楚星雯的气息更见空灵出尘。法力波动在达到顶点之后,缓缓回降,渐渐收敛,睁开眼,一双眼眸清邃无边,无尘无垢,无欲无念,仿佛碧海青天,纯净透彻,却充满无穷威仪,只需看一眼,就能让人产生无法直视、不敢亵渎的念头。
这世间,再没有楚卓仁这个人,从此之后,我之道心再无牵绊!
太上九清剑典,第七层!
太上九清,道心不垢,太上忘情!
便在此时,八方天际,风起云涌,漫天彤云向着剑冢上空蔓延汇聚,道道雷光轰鸣闪耀,猛地一股磅礴剑气从剑冢之中暴射冲霄,撕裂云雾,直破苍穹。
“吟――”万剑齐鸣,挣颤不休,毫光四射,铿然龙吟,响彻天宇,蜀山弟子之中,但凡手中有剑者,俱是挣颤嗡吟,几乎把持不住,不由大惊失色,望向后山剑冢的方向。
“轰隆――”红云翻滚,轰天巨震,数十道蜿蜒雷光恍如怒龙咆哮,裂空暴殛,朝着剑冢轰落。
“锵!”猝然一声惊天剑吟,剑冢中一道青色虹光冲天而起,迎着那十数道轰落的雷霆破空掠去。
浩瀚雷光,天地光明。数十道雷龙在半空纠缠为一,化作一道磅礴雷柱轰然贯落,宏然浩大的气息威慑寰宇,漫山云气为止凝滞。
青虹冲天,光焰怒涨,迎着这一道浩瀚雷霆,如电撞入其中。
“轰!”刹那间,天地俱震,光涟怒炸,横扫四面八方,山中云气刹那崩散,万里苍穹顿时一清,天光朗照,山中少去了云雾的遮掩,所有景致一览无余,多了几分真实的意境,又被日光镀照,染上一层明丽的金色,教人砰然心动。
“锵!”半空一柄长剑跌落,光华黯淡,重新落入剑冢之中,光芒尽敛,“咔咧”一声,几道裂纹出现在青色剑身上,裂痕之中,不时地透射出一丝丝碧色毫光,似乎在进行着眸中异变。
片刻之后,云雾倒卷奔涌,重新在群山之间弥漫流淌,为之蒙上一层朦胧面纱,种种异象散去,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一场幻觉。
浮空的山峦上,元辰真人衣袂飘飞,似乎会随风登仙而去,看到方才发生的景象,眉间微蹙:“是雷炎剑?难道……”道人脸上掠过一抹惊异,默默掐算几下,心中一震,便又云淡风轻起来,“原来如此,冥冥之中,已有安排,唉,却是如此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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