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柱用铁夹从铁锅里沾出一点火热的汁浆，放到面前仔细看。
那汁浆迅速冷却，变成一滴金黄。
小女人也跳上铁炉，凑近了看上两眼，惊奇地道：“真的是金子，臭小子你怎么会挖到金子啊！快把它拿出来吧，和那些铜混在一起多可惜。”
“就这么熔了打吧，不要拿哈哈。纯铜的不够拉风，纯金的又不够硬。嘿嘿，这叫鸿运当头，天赐我一套好甲——张大哥，你用不用量一下我的身长尺寸，你有尺子吗？”
“不用，我打了半辈子铁，虽然不是裁缝，也做过无数甲衣，只需看一眼老弟的身形，就能估算。”张铁柱说着，不再像先前那么语无伦次了。此刻他两眼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显得极为激动，大概铁匠之类，看到较好的材质，都会有这种反应。
石小参听他说完这些话，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
“那就好，辛苦你了。”石小参拉了拉小女人，一边从铁炉上跳下一边说，“咱们走，继续帮张大哥采铁矿。”
小女人撇着嘴，跟着石小参走向矿洞，等到觉得身后的张铁柱听不见了，才小声嘟哝道：“你敲敲打打就那么一会儿，就要得一件金甲。我跟着瞎忙，啥也没有。”
听着这酸溜溜的话，石小停下脚步，正想说那些安抚的话，忽然又听见张铁柱在叫喊。
“老弟，老弟，这里面还有东西！”
三步并作两步，石小参回到张铁柱身边，跳上铁炉，朝那炉火里看，只见铁锅中，一颗椰子大小的乌紫圆球正泡在火热的汁浆中。
“这究竟是啥玩意啊一层层的，别真是个蛋啊，残害生灵就不好了。”石小参说着，双手拿起铁炉上的铁夹，戳了戳那乌紫圆球，“烧不化？什么材质的，你是打铁的，见过吗？”
张铁柱的鬼魂摇摇头。
“烧不化就算了，颜色黑不溜秋的，真熔在金、铜里面，指不定多难看。张大哥，把它取出来，扔一边儿去吧。”
说完，他将手中的铁夹递给张铁柱。张铁柱接过来，便将那乌紫圆球夹出来，放到地上。
乌紫圆球离开金铜汁浆时，表面光滑，竟然和他们毫无沾染。石小参看在眼里，眼睛接连眨了数下。
“奇怪，刚从火里拿出来，怎么感觉不到热气呢？”小女人带着疑问，靠近放在岩石地面上的乌紫圆球，弯腰想看个究竟。
石小参一个箭步跑到她前面，身体挡住乌紫圆球，说道：“这么难看的破球，一定是块废渣。看它作甚，咱们还是快去采矿，走——”
小女人伸出胳膊，突然发力，将石小参拨出老远。
“哎呀，还凉冰冰的呢。”小女人伸手摸了摸那乌紫圆球，口中说道，“你当我傻啊，这肯定是个好宝贝，姐姐我要了。”说完，她拉出藏在胸前的七星销魂铃。
“分——”石小参伸出一直手，踉踉跄跄地扑向小女人，待到看见她和那乌紫圆球都化作一缕白雾，才慢慢停下脚步，手也垂下来，泄气般地从牙缝里飘出剩下的三个字，“我，一，半。”
片刻之后，小女人返回，她从地上拾起铃铛，欢快地道：“走吧，挖矿去，哈哈。”
“走。”石小参摆出一张苦瓜脸，走向矿洞。
石窟里又是一阵叮叮当当，半个时辰一晃而过。
“小人参，快来啊，你的金甲打好了。”去铁炉边送铁矿的小女人忽然喊叫起来。
从矿洞里出来，石小参掸掸身上的灰尘，朝铁炉边看时，张铁柱正高举着金甲向他展示。
他小跑两步，来到铁炉边。张铁柱弯腰将金甲递来。
去接那金甲时，石小参双手猛然一沉，“哗啦”一声，金甲坠地，险些砸中他的脚趾。
“好重。”
那金甲的重量，少说也有三十斤。
石小参运起真气，故作轻松地将它提在胸前比了比，又在手中翻来覆去查看。只见那金甲主要由一顶头盔、一张胸甲、两片臂甲、四片腿甲构成，又另有小件护肩、护腕、护膝等，都由厚厚的金铜甲片拼接，彼此之间以细致的小环链连接。
看那小环链精巧无比，石小参一时好奇，问张铁柱：“这些小圆圈，你是怎么打出来的。”
张铁柱弯腰从脚边的木箱里，拿出几个黑色铁盒，说道：“这些是模具，大小锁链都用他们浇铸成，是我家祖传的绝活，你可不要到处讲。”
“哦……明白！我不会乱说的。”
缓缓地点头，石小参盯着手上的金甲，用指头在那些甲片边缘蹭了蹭，皱眉道：“这么……粗糙，它怎么穿啊，是套在衣服外面吗？”
“平时那样穿可以，但打仗不行，活动不方便，锁链也容易损坏。我打造的这种盔甲，还要选一件合身的衣物，和它缝在一起，衣服旧了，还能拆下来换。还有一种造甲手法，是将甲片直接缝在衣服上。”
“唉，闹半天，还是没衣服穿。”石小参叹着气，又转身对小女人说，“芝仙姐先帮我收起来……嗯？”
他发现小女人笑颜如花，上眼睑向上完成月牙儿形，手中正提着另一件金甲，不停的来回晃悠。
那件金甲窄肩细腰，倒是女人味十足。
张铁柱见石小参惊诧的表情，开口道：“那些金铜很多，二位身材又太小，打了两件，还剩下十来斤呢，老弟你还想要点什么，不如趁热一并打了吧。”
“不打了，那些就留给你，当做酬劳吧。”石小参顺嘴说着。
“不行不行，二位已经帮了我的大忙，我怎么能再要你们的财物呢。”
石小参看着他眼里的光芒，知道他很想要，便又说道：“崩客气，你就留下吧，待会儿我们可能还有事情要求你……”
这时小女人走过来，向石小参伸出一只手：“反正现在也穿不了，拿给我先放铃铛里吧。”
“多谢芝仙姐。”
石小参将金甲给了小女人，看着她化雾进入铃铛，又转头张口，哑了一阵，叹气道：“……我还是先给你挖矿去吧。”
“别，老弟不能太辛苦了。”张铁柱连忙拦住他，“你刚才，好像有话要说？说出来啊，大家都不是外人。”
一瞬间转过身来，石小参蓦然向他问道：“你究竟是谁？”
“我……我张铁柱啊，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张铁柱愣在原地，一脸茫然，过了好久才道。
“别装了。刚进来时，你一直傻乎乎的，可刚刚在打造金甲的时候，你说话、做事可一点都不傻。”
张铁柱脸上的茫然，变作惶恐，支支吾吾地道：“我……我刚开始，确实像个傻子，只因为在这石窟里，待得太久了，打铁时一直在自言自语。”
石小参：“你一个普通铁匠，见到我们两个这么小的人，就不觉得奇怪？”
张铁柱：“我……我听说过像你们一样的小人。”
“听说过，就不奇怪了？我也以前听说过有妖怪，给我见了，我还是会大喊大叫。”
“我，我那会儿傻嘛……”
“可你后来又不傻了，变正常的时候，为何还是没有一丁点反应？”
“谁，谁说我没反应？我只是没说出来而已。”
“你现在说话，似乎还更聪明了。”
“我……我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小女人此刻已经返回，她站在张铁柱身后，面带疑惑，看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句。
嘴上继续说话，石小参假装背负双手，用身体挡住张铁柱的目光，从身侧向小女人不断勾动食指，示意她站到自己这边来。
“还有你的故事，开始那段，我还真信了。说到只剩二百件铁甲，我就开始奇怪；问你为什么没打完，你说矿石不够，我将信将疑；等到亲自走进那矿洞，从抡起第一下锤子起，我就觉得你八成是在撒谎了，那些矿石其实很好挖。再后来，你穿帮的更为离谱，短短一天时间，就打出了三十件铁甲，有这样的速度，你在这石窟里待了近千年，别说两千件，两万件也不够你打啊！”
张铁柱听他说完，脸上的茫然和惶恐全都消失不见，语气平静地道：“算你细心，可不是我演技不好。”
见他松口承认，石小参刚要张口问他到底是谁，他眼前的这位彪形大汉，忽然顷身抬臀，手掐兰花指，扯着嗓子来了一声：“咦~~~呀~~~”
那嗓音圆润悦耳，竟是女声，再加上他的姿态，竟和戏班里要开唱戏文的女子一模一样。
石小参耸拉着下巴呆愕一会儿，扭头问小女人：“你想揍他吗？”
小女人没有回答他，而是袖子一抖，亮出青色小剑。
“看剑！”她一剑向“张铁柱”刺去。
这下石小参倒是慌了，他勾手指暗示小女人过来，就是怕眼前这位杜门守卫开始发难，想拿七星销魂铃来对付它，现在她却直接跳上去开战了。
“咦嘻嘻……”
“张铁柱”的身形轻盈地向后倒飞出去，好似一张纸片儿，最后停在两丈开外，然后一番搔首弄姿，说道：“急什么呀，我这里，还没换完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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