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烛的火焰在桌上冉冉升起,火焰上方便是袅袅青尘盘旋而而冲。
这是一间房子,是一间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柴房,两旁小山般的柴火,中间摆放着黑色的被单,被单极其简单,就两个毯子,一个铺底,一个盖身。
颜色也极其陈旧,而且有些地方已经破了。
半年了,这间柴房的摆设依然没任何的变化。
也许,以后这里再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了。
这便是孤狼住的地方。
他从一到这里就便在这种地方,很难相信,一个冷漠无情实力强悍的刺客竟然住这里。
起初,那些衙役都觉得他疯了,穷疯了。
这种地方,只有奴隶才住,也只有奴隶才住得下。
这个地方简直糟透了。
冬天北风呼啸,外面刮大风里面吹小风。
夏天烈日炎热,常有老鼠四处逃跑,蚊虫乱飞,使人难以入睡。
他是奴隶么?
显然不是。
世界上从来没有实力这般强悍的奴隶,也没有这般淡漠的奴隶。
他似乎在自虐,专找那些最难忍的,最糟糕的环境住。
此刻,孤狼盯着眼前的蜡烛,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的背后便是破成了一个洞一个洞的墙壁,几处淘气的月光透过墙壁的破洞染在柴堆上,显得特别奇异。
奇异得让人害怕。
他每天晚上回来总要盯着桌上的蜡烛看着,眼睛一动不动。直到支持不住,整个人都倒在桌子上。
他的刀便放在桌子的旁边,从未有人见他的刀出鞘过,更有甚者甚至认为这刀已经生锈,再也拔不出来了。
古墨色的柴火上长满了青苔,几只小老鼠不安分地在青苔上寻找着今天的晚餐,运气好的话,在角落里总能发现一些发霉了的肉包子……
没有知道那些肉包子是从哪里出现的,也没有人知道这个破旧的地方居然还有肉包子,虽然已经发霉了。
他杀过多少人?
答案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从记事开始,残疾老头就教他杀人,教他怎样用一百种方法杀一个人。
残疾老头说,他们都该死,都不配存在这个世界上,只是一些奇怪的原因,他们依然还活在这个世界。
他们真的该死么?
很多时候,他心中便这般问着自己,如果他们该死,那么为什么总有人说他们不该死?可是如果他们不该死,残疾老头为什么要让自己杀他们?
他依然动也不动盯着桌子上的蜡烛,直到蜡烛油慢慢地流到了桌子上……
他眉头皱了皱,然后站闭上了眼睛。
一阵微风吹过,门开了。
但门外却没有人,甚至连一个影子都看不到。
他没有走过去关门,而是站着,笔直得如同雕塑一般。
然后蜡烛被风吹灭了,四周充满了月光的奇异色彩。
叶尘出现在门口,望着木头一般的人。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孤狼头没有回,便已经知道是叶尘了。
他很好奇,这少年怎会知道自己住柴房里?
“自然是问的了……”望着未回头的孤狼,叶尘笑了笑,转身抬望了望四周,发现并没有老道士和铜钟和尚的踪迹。
他们两人去寻找孙黔去了。
而叶尘,却没有去,而是拉着衙役问着孤狼住的地方。
于是叶尘便出现在这里了。
“哦!”孤狼点了点头。
他心中却带着少许的惊讶。
他猜测了很多种情况,也得到了很多种结论,却没一个是“问”的结论。
这个问的结论,仿佛很远一般,遥远到他根本就想不到。
“我到这来,便是要看看你,你应该知道孙黔在哪里吧?”叶尘问道。
“他死了!”孤狼身体莫名地一颤,嘴唇忽然变得有些发白,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苍凉。
他仿佛没了灵魂,颤抖过后便是一动不动。
他的身体,便是一具没有任何用处的躯壳。
他常常思索着这个问题,假如自己真有灵魂,那么灵魂是不是污浊不堪?
真的该死么?以前杀过的人真的该死么?
可是,为何当长刀插进孙黔肩膀之时,他竟对这四十三年坚信的结论开始动摇了。
“真的死了?”叶尘摇了摇,然后叹了口气。
昨天还是活蹦乱跳的人,既然就这样死了。
太突然了,突然到叶尘还未反应过来,这件事情便已经发生了。
这便是人生无常么?
在心中,叶尘这般问着自己。
“谢谢!”叶尘转身便朝外面走去,这地方有一种气氛,很压抑。那种压抑仿佛是在水中一般,让人窒息。
喉咙里,仿佛堵着什么一般很难受。
孤狼睁开了眼睛,转过身子望着叶尘。
月光下,这个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
渐渐地,人也越来越远,终于消失在这空地之中……
………………………………………………
孙黔站在寿阳城外的草地中望着前面的坟墓,墓碑上写着他的姓名以及生辰。
他的胸口处挂着绷带……
他还活在这个世界上,但是,几乎和死没任何分别了。
只因为他目光呆滞得可怕。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死了的,在自己将要倒下的那一瞬间,孤狼在自己嘴中塞了一种奇异的丹药,入口即化,然后自己的伤势肉眼可见便恢复了。
活死人,肉白骨!
多么神奇的丹药啊?
这种丹药即使在大内皇宫里,也是绝无仅有的,在整个江湖只怕也没几颗。
微风吹过孙黔的额头,露出一张充满疲惫的脸。
他盯着墓碑,便如孤狼盯着蜡烛一般一动不动。
他是真死了,孙黔便躺在旁边的墓地里,永远地闭着眼睛。
现在活的,仅仅是另外一个人,另外一个为了活而活的人。多年来,他便一直追着那个仇人不放,企图找个机会给自己死去的父母报仇。
可是,等真正到了这一刻的时候,他却发现他下不了手。
即使从肉里翻出孙家仇刀也下不了手。
若是他想的话,孤狼早已躺在地上了,但是,他的仇刀被一种奇怪的念头给阻挡着,偏离了正常的路线。
他该死?若自己杀了他,自己是否就该死了?
那刀本来会插进孤狼的心脏的!
偏了便偏了,苦苦坚持二十五年的东西一瞬间便消失不见了。
于是他想到了死亡,他当时只要移动一点点便可以脱离那衙役的范围。
可是,他依然没有移动。
既然活在这个世界上也报不了仇了,那活着还干什么?
当时他便是这样想的,他选择了死亡。
于是他死了……
落叶而下,大树寒风依旧吹,月色依旧通透。
“你来了?”孙黔回过头,脸色苍白地望着背后的铜钟和尚和老道士。
“你还没死啊?俺以为你死了呢,既然你没死,那个孤狼死了吧?”望见熟悉的影子,起初铜钟和尚还带着一点不敢相信,等走近后才确认了是孙黔。
顿时铜钟和尚心中一片开心。
“我死了,但是他却没死!”孙黔笑了笑,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任何东西。
“可是,你还好好站在这里啊?你没死啊?”铜钟和尚疑惑地望着孙黔,他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孙遣会这样说。
难道是一决斗他脑袋烧坏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听说,这东西是很难医好的,若是真的如此的话……
铜钟和尚怜悯地望着孙黔。
“呵呵,我已不叫孙黔了,以后我要叫归元!孙黔已经躺在这坟墓里面了……”孙黔指了下坟墓。
铜钟和尚这才注意到,孙黔的背后竟然有一座新坟,墓碑上写着孙黔的名字。
铜钟和尚摇了摇头,心中默念,归元归元……
怎么读都读不习惯啊!
“可……”铜钟和尚正想多语,却发现自己的衣袖被什么东西扯了下,然后转过头来。
只见是老道士,老道士面色奇异地望着归元,心中叹了口气。
“今后你可有何打算?”老道士问道。
“我准备在虹桥旁建一座小屋,然后便在那里住下来,再也不过问这些烦琐之事了!”归元缓缓地说道。
他不免想起当初在虹桥上的事情。
没想到这般快便实现了……
解脱么?
他竟能放下仇恨,而选择当一个无名的归元?
老道士想不明白,铜钟和尚更不明白,只是,人各有志,强求不得。
究竟自己等人囚于密室外面发生了什么情况?
为何这般情况能使一个爽朗的大汉变得这般沉默?
他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这是老道士发现的变化。
老道士缓缓地说道“天明我等便要走了,你不跟着一起去么?”
“我说过,过了今晚,我便要走了,然后再也不过问这些江湖中的事情,我真的累了……”归元闭上了眼睛,一脸平静。
眉宇间却带着疲惫。
“那好吧……临行前,我们也敬上一杯水酒吧!”老道士从怀中取出四个酒杯,一袋酒囊。
“怎么这杯子多了一个?”铜钟和尚奇怪地望着老道士,这里只有三个人,而杯子却多了一个。
老道士微微笑了笑,然后眼睛朝草丛边看去……
一个黑衣少年渐渐地向这边走来。
正是叶尘!
待见到归元的时候,叶尘惊讶无比,以为鬼魅,待到老道士摇头解释以后便才松了口气。
他并不是无所不知的,所以他不明白为何变成这样。
但是有一点他明白。
他明天会很糟糕!
叶尘端起剩下的酒杯,苦着脸叹了口气。
他是不喜欢喝酒的,酒这种东西,太容易醉了,对当初通天峰上的一切他还历历在目……
当初也仅仅是一杯酒,他便失去了知觉。
“一路,走好!”老道士一饮而尽,然后翻过酒杯底部示意已经完全喝干了!
归元点了点头,也一饮而尽。
他的肩膀处理疼痛无比,这酒仿佛火焰一般袭向肩膀,这般一时便额上出了汗水。
他咬着牙齿示意自己完全喝干了。
老道士带着深意地点了点头,然后望着远处的高山。
微风徐徐,月已落东,黎明即将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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