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来仪自然知道幻灭其实已是抱着必死之心前来与凤陵泽野对质,以破解他们的阴谋。她伤心过度之下,便不分青红皂白,将所有的愤怒和哀伤,都发作到了左小仙身上。左小仙叹了口气,道:“是我不对。我为了要重夺幽冥岛主之位,重回岛上,终使你师父惨死。如果你想要报仇的话……”他本想动用那几个俗得不能再俗的绝招来对付绝望悲伤中的凤来仪,比如拿把刀出来给她,让她来杀了自己泄愤,或是撕开胸口,一副心甘情愿死在她手下的神情。然后趁她心慈手软,悲伤绝望,丢下屠刀立地成佛之机,将她一把搂入怀中,好言劝慰,一举搞定。但看到幻灭长老躺在地上,尸骨未寒,便打消了动用这个俗招的念头。
凤来仪抱起幻灭长老的尸首。幻灭身材高大,而她只能半拖并抱着出了幽冥神殿。众人想要上前帮忙,都被她婉言谢绝。左小仙朝布子墨数人使了个眼色。布子墨夫妇和莫奇姬风柔跟了出去,护在她身边,以防不测。青丰无疾看了看这四壁刻满的古焰文,摇了摇头道:“这是你们幽冥岛的祖师留传给他的继位者的。你自己看着办吧。”便欲离开幽冥神殿。
左小仙也跟了出去。青丰无疾转过头来,道:“燕空雪,这神殿中藏有关于开启镜城的秘密,你为何不看?”左小仙道:“我不识字,看了又有个屁用?”
青丰无忌道:“这是传自明域的古焰文。我在楚州跟随铸剑大师铁焰的时候,便曾学习过。”左小仙无奈一笑,道:“我连焰文都不识,就更不用说古焰文了。”青丰无忌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有些不可思议:“你……不识字?”
左小仙道:“不识字怎么了?不识字照样娶老婆,而且一口气娶三个,可比青丰大哥你强啊。这些据说都是镜城的秘密,反正那风陵泽野都已经说过了,你便不妨再一五一十地翻译给我听。”
他从布子墨处得知,这号称“人间绝剑,玉龙一引”的青丰无疾并未娶亲,因此便以此嘲笑。岂料素来胸怀若海的青丰无疾闻言却微微变色,嘴角抽搐了两下,似乎有些意动,过了半晌才道:“风陵泽野骗鬼空的。这幽冥神殿之内,根本就不是镜城的来源和封印的秘密,它只有一句提及了镜城。”左小仙恍然大悟,道:“难怪了,原来这老家伙欺鬼空不懂这些古焰文,我想关于镜城的秘密,其实只是幽冥岛主传承时的口头相传,看来这些文字记录,才是真正开启镜城的办法。靠,这老奸巨滑的老乌龟。你赶紧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够开启镜城。”
“不,这也不是开启镜城的法门,而是莫河祖师记载的关于擒龙术的要义。这可是你们幽冥岛至高无上的秘密和绝技。”青丰无疾道。左小仙意兴索然,道:“原来只是一些擒龙术,那有什么意思。那风陵泽野费了老大的劲,得到了众弟子的赐福,成为这幽冥岛主,又打开了幽冥神殿,还以为是镜城入口的一些秘密呢。神龙之咒我已知道如何解开了,只要让我知道镜城的入口,我分分钟就将镜城给开酒瓶一般给开了。”
青丰无疾自然不知道他的胡言乱语,道:“燕空雪,现在我开始将这些擒龙要义转述给你。”
“自凌河故去,镜城未启,神龙之咒失传矣。此擒龙要义,乃紫帝凌河所传,冀吾之一派有缘之人,能获破咒之法,习此擒龙要义,践昔日之盟。”
“唯擒龙术,擒龙之技也,传自沧帝韶华氏。初仿兽类之搏技,后源流广大,渐成江河,纳世间一切搏击之术,皆曰擒龙之道。人力有穷尽,其智无穷,以无穷之智,御有穷之力,此为擒龙要义之一也;人力有穷尽,其潜力无穷,以有生之涯,掘无穷之潜能,此擒龙要义之二也;人力有穷尽,而源力无穷,御天之源力,以为人事,此擒龙要义之为最也。夫沧原三技,殊途同归,至而绝顶之境,变幻形体,赤手屠龙,御袖趋云,无分幻道擒龙矣。”
青丰无疾说了半天,而身后的左小仙却是毫无动静,去看他时,只见他痴痴傻傻地盯着那墙上如焰火狂舞,飞天纵横的古焰字,竟是只字未闻。青丰无疾微微一怔,道:“你……”却见左小仙双眼中血色一隐,似乎绽出一朵朵的火焰来,双手微举,如痴如魔,朝那墙壁走去,仿佛要触摸那些飞舞的焰文一般。
“燕空雪!”青丰无疾大吃一惊,知道他是心魔作怪,为眼前这满壁纵横的焰文给晃晕了眼睛,幻象作怪,难以自制,当下疾驰而前,一只手掌屏立如锋,朝他背心上点去。
岂料他手掌刚一碰到左小仙的后背,如同击起炙热的铁水,迸得金色的华光四射,青丰无疾并没有出全力,被左小仙身体里流涌而出的巨大而灼热的源力给震得向后飞了开去。他在半空中一折身,落在地上,已是满脸骇然。他与左小仙虽不深交,但相识数日,已知道他修习了御女神经和神水诀,源力修为刚刚窥破“格物”之境,而与自己尚有一些差距,绝不会如眼前一般,体内源力澎勃,无可阻挡!
左小仙如痴如醉,从那石壁前走过,那满壁飞纵的焰文,像一朵朵妖异的血花,夺入他的眼眸中,猛烈的绽放出血色来。等他看完一壁之后,他的全身都似乎笼在一种金色的光芒之中,盈盈烈烈,御虚而起,将青丰无疾给瞧得目瞪口呆。
左小仙双手交错,往两旁一分一划,金黄色的光华流转不定,右手五指一扣一舒间,如匹练般的光华,卷过大殿。青丰无疾大吃一惊,背后的玉龙引神剑猛跃了出来,划出一道青碧色的光芒,疾斩而出,与左小仙五指间飞纵而出的光华交激在一起。但左小仙却是五指轮转,或屈或弹或抹或捻,在神殿里凌虚而行,双臂双足,甚至连同颈部,腰肢,臀部,全身竟是无一而不动,金黄色的源力之光,呈各种匪夷所思的形状和角度,向着四面八方侵蚀流动。
青丰无疾脸色凝重,玉龙引神剑或击或挡,将一道道疾射而来的源力之光尽数挡住。但那力量如狂涛怒卷,巨澜惊飞,源源不断,难以阻挡。他无处可躲,被那满室盈盈然弥漫的源力之光给逼得一步步退出了幽冥神殿。
站在幽冥神殿之外,三月齐照。幽冥神殿踞伏于撑天的三支石柱之下,如怪兽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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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小仙连现代焰文都不识,更不用说这些古焰文了。但那焰文的跳跃舞动之姿,在他眼中却是极具神态,如同真的烈火巨焰一般。蓦地里,那墙壁上的一个焰文,似乎动了一下。他眼里一热,只觉得体内的源力像被火烧了一般,灼热起来,还以为自己无意间御使了御女神经的源力,但立刻发觉,这源力似乎出自于御女神经,却比那御女神经的源力更为炙烈刚猛。他微觉奇怪,再去看别的焰字时,那焰字又跳动了一下,如欲扑入眼内。他的全身都无可抑制的燃烧起来,血为之一沸。
他像着了迷一般的将这些焰文,一个个地看完,虽然他是一字不识。四肢百骸如同在烈火中炙烤,瞬息间又在冰水中冷冻,忽悲忽喜,身体里涌动起一股股灼热如岩浆般的涓涓细流,再慢慢地汇集又膨胀溢发,如金光万道,射穿了他的身体,开始弥漫于整座大殿。
整座大殿的焰文被那四处侵蚀的源力一点点的剥落了下来,露出那里面黯红色的铜质内壁来。原来这整座幽冥神殿,都是由玄铜所铸,当然是为了防止有人偷入其间窃取秘密。
那难以穷尽的源力之光,穿透了整座神殿。青丰无疾站在殿外,望着这神殿如同跨伏神兽,躯体内不断迸发出金色华光,在夜幕下刺出一道道光痕来,如裂电奔雷,在神殿的上空展开几个火焰飞舞的大字:
X龙诀——
那整座幽冥神龙,便在无坚不摧的源力侵蚀下,逐渐的融解坍塌,化成铜水,四处横流,只剩下一堆残渣败铁,形如废墟了!左小仙从那废墟中走了出来,满脸迷惘之色。他虽说焰文学习很烂,但一个龙字和一个诀字,却也因为长期耳濡目染,竟也识得,只是第一个字却不知为何了。远处莫奇和姬风柔尚未走远,一齐舍了凤来仪,朝左小仙疾奔而来。
“死呆子,你怎么样?”“仙弟——”两人甫一碰到左小仙,便齐声娇呼,竟被弹上了半空。左小仙大吃一惊,长趋而前,一把接住姬风柔,再如闪电般奔了回来,又接住了堪堪落在地上,根本来不及展开羽翼的莫奇。
青丰无疾满脸喜色,“燕空雪,这是你们幽冥岛莫河祖师传下来的化龙诀。看来你机缘巧合,因修炼过了御女神经,又身体里流着火焰之血,这化龙神诀源力与之同属阳刚,却更是炙热百倍,你事半功倍,由此而一举获得化龙神诀的奥妙。”
左小仙左拥右抱,满是迷惘之意,摇了摇头,道:“很好,我又识得一个化字了。我怎么感觉像掉到火里去了一般,还以为是御女神经的作怪,但是却没有做那种事情的欲望。真是奇哉怪也。”
他举目四望,见凤来仪已经半拖半抱着幻灭的尸首,过了那白玉石桥,落寞地消失在远处。唯留下布子墨夫妇站在白玉桥上,等着他们。
左小仙携了二女,与青丰无疾过了白玉桥。布子墨自是为他高兴,只是红菡仍然郁郁不乐。左小仙朝那红菡深施一礼,以最隆重的屈身礼为敬,笑道:“嫂子大人,现在我应该是沉冤照雪了吧?”
红菡果是英风豪气,道:“你只要不到处坑蒙拐骗,让无数无辜的女孩子伤心绝望,我自然认可你是幽冥岛主。只是……只是却让长老无故冤死……”言罢唏嘘垂下泪来。幻灭长老的擒龙术和幻道远在仙道之下,但他为人宽厚仁慈,多得岛上弟子的敬爱,如今死了,红菡自是极为伤心。
“燕空雪,鬼空和吾然大败而走,必不会罢休。现在他们的数千水师就在岛外,只怕他们会强行进攻幽冥岛。我们要提早做准备。”布子墨忧虑道。左小仙矍然一惊,暗想这岂只是只怕的问题,他们手握重兵,当然不会放过自己了。
“布子墨,你速召岛上弟子和兵丁,让他们早做防护。青丰大哥,麻烦你到……麻烦你给我助战,我要直取他的水舰,擒贼先擒王,先将绝地给拿下再说。他在船上,我看这孙子往哪儿钻去。拿下他后,我们回来将他烤了。”左小仙本想绕一个弯儿,说要请他给自己助阵,而不是助战,而以青丰无疾勇武仗义的个性,自然不会当真袖手,自然会与自己一同前往,但话到嘴边,却又临时改口了。对他这样的人,拐弯抹角是对他的不敬。
青丰无疾只说了四个字:“如此甚好。”
布子墨和红菡急匆匆而去。左小仙心忧莫奇和姬风柔,便笑道:“两位夫人,小夫有个不情之请。待会儿我要去拿下那老乌龟绝地,到时候可能会杀得尸横成山,血流成海,你们乃绝世美女,怎能让你们见到这么血腥的一幕呢?你们先将那凤来仪带到水晶洞天休息休息,我和青丰大哥去去就来。”
莫奇扑嗤一声笑道:“死呆子,你一见到血就晕,还杀得血流成河,不吹会死啊。我怕到时候你吓瘫了没人救你,所以这一趟我非得去不可。”姬风柔也道:“仙弟,我们同生共死,你休想甩下我们。”莫奇和姬风柔自然知道他心中其实是担忧自己的安危,可去进攻数千水师,不是说着玩的事情。
左小仙说了半天,才劝定二人。莫奇跟自己去,而姬风柔则去安抚凤来仪,带她先到水晶洞天一避。左小仙幻化成龙兽,驮上青丰无疾,一声长吼,与莫奇相伴朝岛外飞去。
三轮明月悬于半天,清辉照于龙湖,碧波万顷。幽冥岛之外,那数十艘战舰,高挂帆蓬,火光冲天,猛然响起一聩急促的鼓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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