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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19国术挖掘机 1

    回到家中,老头子还是有点生闷气。赵英旗安慰老头子,老头子反而对赵英旗道:“英旗,你是好孩子,管怎么要争气啊!国术不能断了,有一个钟头练一个钟头,有一分钟练一分钟,就是一点时间都没有,你心里能想想也好。已经丢了太多东西了,再这么下去,真就被淘汰了。”

    赵英旗说,爷爷你也不用太难过,现在不是也以各种形式在蓬勃发展么。

    祖长林叹息道:“什么蓬勃发展,不能打还有脸谈发展?”然后很郁闷地脱下了衣服,“哎!丢人啊!丢人啊!英旗,你说我一个孤老头子,我能撑到什么时候?我今天也是应承下来的啊!”

    然后祖长林就骂开了,什么“这些不争气的”,又怎么“那些不着调的”,说他们把心思都用歪了。

    赵英旗跟伺候自己的亲爷爷似的,给祖长林倒了温水,祖长林也不客气,当着赵英旗的面儿继续骂。“英旗,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你是你爷爷活着,看到今天这个局面他也得活活气死。我今天要是但凡却步了,或者让人打了,不用到天黑就传开了,从此之后怕是没人再练武术了,非但不练,还要扬言武术怎么怎么不行!”

    赵英旗道,爷爷你担心多了。没有这么不明事理的。为了解开好奇,也是为了引开话题,赵英旗问,临走的时候提到王老先生的礼物,什么挖掘机,这是怎么回事?

    祖长林道:“正说他呢!谁说没有这种人,‘国术挖掘机’就是这种人!”

    现在看,社会上出了好些个德才兼备的大师,说起话来温文尔雅,一套一套的,但在过去,这些人并不光彩。可以说他们现在更阴险了,也可以说他们改邪归正了,所以一时不好定论。唯一可以肯定的一点是,这些人深知知道是什么水平,哪怕他们也有着高妙的追求,但他们在发言的时候,始终是清醒的。这就是他们的可恨之处,你可以恨一个人傻,恨一个人执迷不悟,恨一个发神经的人登台讲法被传成了神仙附体。但清醒的人更多是可怜他们,更可怜被他们欺骗的人。

    但是当一个人始终清醒,却拿着无知揣测去评价别人的时候,而且明明可以小事化了,却利用每一个机会辩倒别人,这就十分不厚道了。

    本地的太极拳并不发达,虽然有不少教的,但大多练习者还是喜欢认个正宗的。现在太极圈说说道道的是宋神通,年轻一辈都叫他宋神仙,是个跟二姑父能相互辉映的角色。现在看来他功夫神奇,人品不错,但早先不是这样的,或者现在也不是。

    祖长林提起了这个人,然后对赵英旗道,你说他是个什么人,他就是个什么人,按他的理论,他已经练得沟通天地,周身一太极,都不是人了。

    宋神通打小就身体不好,咳嗽一直伴随着他长到成人,小时候不断药,大了一上火不治了,就这么一直咳着。别看他现在长得敦实强壮,豹头环眼的,早先瘦得跟个小家雀似的。他是个文化人,在报社做编辑,负责体育类,后来还成了某武林杂志的记者。由于他工作起来孜孜不倦,所以被领导称为“一支好笔”、“传统文化的挖掘机”。

    他的贡献是凭借着一支笔,挖掘了不少武林轶事,吸引鼓励了不少喜爱武术的少年。但他的问题是有点独尊太极一家。他是在四下采访的过程中接触到了太极拳,随着整理拳论,感觉到太极拳好,就凭着悟性跟一点见识自己闭门琢磨,后来舞扎舞扎的,还真就把身体练起来了。他采访过的高手并不少,也动用各类手段逼着对方教给自己真东西,但他骨子里一个高手也没看上,总感觉他们这方面、那方面有欠缺,他就一边零星的学习,一边从拳谱中吸取养分,身体好了以后,他就鼓吹是自学成材,有点梦中得到高人传授的意思。然后说杨氏太极好、武式太极好、吴式太极好……转着圈得归结到宋式太极上,给人造成了一个印象,他家有元代宋远桥的拳论,他是依着拳论推演,因而得到了太极拳真谛。

    其实有点文化又接触过这几门的公道人都知道,拿着拳谱一对,也就看出了是如何演变的了,但这个宋旭东当时代表的是省市级别的权威认证。

    当时衡州也不是一个太极高手没有,有个外号抖毛虎陈老四的,也就是宋神通说的自己的师父。他是陈式太极,练拳时,快时迅猛惊炸,如惊雷连闪;缓时饱满大气,如风满帆张。确实别具一格。

    陈老四也是小年纪身体不好,后来他父亲特地请了外地高手过来教他,可没想到他兴头很大,跟着一个师父学完了之后又只身外出,继续深造,这人是个武痴,到老都没成家,一心就是练拳。当初在某京城高手门下习艺,拳架不好说,但技击上却是最能打的一个弟子。

    后来国家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虽然也提倡武术,但不是按武艺高低分高低了,而是看成分,看曾经对国家的贡献,所以这位抖毛虎,后半生一直挺窝囊的。

    但宋旭东知道这个人的厉害,后来就提着桃酥点心的,找着陈老四传授自己心得,陈老四很看不起他,摸说宋旭东,陈老四甚至认为,传统的拳风,特别是太极一门,在民国的时候就已经不中了,就是被一些有点文化而脑子有毛病的人宣传坏了。

    陈老四压抑了许多年,有时还会在书报上看到过去某某人的事迹,当时就对宋旭东说,我有门户之见,你可以来跟我打,也可以请人来跟我打,你把我的心得打着偷走没问题,但让我手把手交给你,你师爷爷都没有这个资格。

    宋旭东感觉受到了侮辱,回头就把陈老四当年怎么抽大烟、怎么逛窑子、怎么被师父逐出师门的事情张扬出来了。

    陈老四脾气很大,又不屑著书立说,没有后人,又没有脾气,所以干生气也找不到什么人说理。

    而宋旭东讽刺人也真有两下子,他没提名没提姓,也没直接说事,很巧妙地贬低了抖毛虎不懂太极拳。后来据说是他设计了个扣子,这个无法证实了,突然宋旭东领着一个人来要拜访陈老四,说是要整理传承谱,陈老四非常激动,但是他当年被整怕了,也不确定对方是什么人,陈老四就表演了一番,然后说自己不会拳,就是当年跟着看的。

    后来这话就传出来了,很多人都好奇陈老四看来的拳是啥样子,怎么外地高手都知道。陈老四也确实是有资格的,跟陈发科一代动过手的人,无论水平高低,这份见识本身就是资本了。在陈老四教人拳的时候,宋旭东也去看,看了一段时间之后,就扬言他看明白了,而且还真能模仿出个三分。

    因为陈老四不轻易收徒弟,而宋旭东却喜欢显摆,如此没多久,宋旭东就把仰慕陈老四的人收到自己门下了。后来可能是宋旭东惹了事,人家就找到陈老四理论,陈老四听着别人贬低自己的拳就不行,真就豁出去了跟人比武。当时打得挺激烈的,一点不像是现在太极拳的样子,你想,表演的时候把土墙都撞塌了。

    陈老四也没真打他,只是防备着攻击玩他,那人让陈老四摔得七仰八叉的,粘身就翻,最后那人玩阴的,踢陈老四的下阴,陈老四一发火,一拳把人打吐血了。

    但事后没多久,陈老四突然也消瘦起来,而且脸色蜡黄,后来是他们村的赤脚医生说,他回去之后拉血了,但那个医生水平并不高,不确定是胃出血还是哪里出血,建议他去市里的医院做个检查。陈老四没在意,说是自己大小身体就不好,后来断了拳法几十年了,又经常跟人动手,气血耗空了,想必是湿气下注得了痔疮,就自己给自己开了几副药算了。

    但这事很快又被宋神通打听到了,就说陈老四受了暗劲,不行了。又说陈老四外号抖毛虎,他的拳虽然刚猛有力,但是对身体不好,所以年纪也不大就不行了。

    陈老四也咬着牙,不服这个事情,就反复地练拳,而且不断发力,不但打快拳、猛拳,还专打二路炮锤,后来不但没制住病势,而且不断恶化,但是谁劝他都不听,非要跟人斗这口气。后来检查时是肠癌晚期了。陈老四承受不住这个打击,好像是绝食自尽了。

    不确定是宋旭东良心发现还是什么,是他给陈老四顶盆发丧的,而且哭得捶天蹾地的,几乎是一路爬着出的殡。

    后来他就收敛了许多,并且不知觉就被说成了是陈老四真传,而且还说是他给陈老四送的终,当初的工资什么的都给了陈老师,之所以陈老师对外不说承认他,那是另有隐情的。

    祖长林讲到这道:“其实这个时候,他也用不着说什么了。”

    赵英旗不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是他也没有问。但看现在的宋神通,却是一个极其热情、随和的人,而且他对太极及别家拳法的见解,确实是有一套真传垫底的。只是现在的宋神通已经很少与人动手了,而且为人非常和气,你说他不行他也不恼,说他厉害他也没显得如何高兴。

    赵英旗问起王家老爷子跟宋神通的事情,祖长林又讲了一段外人少知的事情。

    宋旭东没打过真实战,却因为自身的变化就惹得了许多人的支持,这算是因祸得福,捡了个大便宜的。而王进山这样的,却要时常面对实战的挑战。

    虽然都有名气的人,但支撑名气的本事却不一样。

    人没有不得病的,王进山晚年身体也坏了,其实这跟练拳不练拳没多大关系,但凡运动都能强身健体,但不是说运动了就不得病。但是许多人受了引导,非往这方面想,就说王进山练拳伤身什么的,甚至把这一门拳法都说进去了。

    王进山最是维护拳门,但当是他跟赵家就已经闹翻了,赵家老爷子倒是长寿,但王进山感觉,不能抬赵家,一旦抬了赵家,肯定会有好事者说是自己不得真传,不如赵家。为此王进山在治疗期间也总是心急,总问赵家有什么反应,赵家越是没有反应,他就越是着急。

    后来“武术挖掘机”宋神通又来看他。王进山气得不行了,当时有个说法,挖掘机去挖谁,谁都离着坟墓不远了。无论你跟他说了什么,回头他都能包装一下给你卖了。因为他文笔好,但凡跟人开了个玩笑,回头都能写成一篇生活感悟的稿子,要排除武术部分,他的文章真不错,哪过好几个挺大的中篇奖项。只是写到武术部分时,赢了就说别人在他手上怎么一招出不来,一招过不去的,大人如玩弄孩童一般。打输了的时候,就说自己是为了体验对方而故意喂劲的。

    只是给自己脸上贴金的时候他就不记得教过自己的人了,除了不在人世的前辈教的,他统统说成是自己感悟的,而且感悟的过程都十分离奇。比如说有一天,自己正坐在苹果树下悟道,突然一个东西落下来砸到了自己的头部,然后灵光一闪,怎么怎么就名明白了……相当刺激。

    可一旦惹着祸了,他就会把认识的前辈推出来顶着。所以有知根底的朋友都戏称他是“推手高手”,成名绝技“顺水推舟”。本来是这么个“推”,只是他太极推手的风格又是顶着身子推人,所以话儿传久了,又被称为“推土机”了,倒也成就了一个好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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