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与令狐冲看准一条小巷落下,甫一落地,一阵长箭便破空射至,两人连挥衣袖,将长箭挡住。四围是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令狐冲挡住一阵箭,不觉脸上一凉,一摸却是一滴水。很快,一滴,两滴下来了,却是下起了雨。令狐冲道:“不好,下雨了,要尽快脱身。”东方问:“你认得路吗?”令狐冲道:“不认识。”东方道:“再上去。”再飞身出了巷顶,四面八方箭矢如雨飞来。东方挥袖护住周身,四下黑魆魆的屋子里也不知藏了多少箭手。东方又落回地上,箭矢仍不绝飞至。东方边挡边道:“箭太密了,我们出得去,他们却出不去怎么办?”清虚等人已从网中出来,道:“东方教主,令狐掌门,你们不必管我们了。今日能够见到你们,我们已算大功告成,便是身死也无妨了。”平虚道:“不错,你们平安,找到你们,我们已死而无憾。只是这中原武林已遭覆顶之灾,还需两位力挽狂澜。”令狐冲边挡着箭边问道:“究竟武林中发生了何事?何谓覆顶之灾?可是任我行?”清虚道:“任我行已经死了!”令狐冲闻言大惊:“死了,不是任我行吗?”田伯光道:“先是任我行,之后便是你那位好师傅,岳不群!”令狐冲道:“是师傅?究竟是怎么回事?”田伯光道:“七天前,岳不群带了中原各大门派的人来,围住武当山,要我们把仪琳交给他,说要用她来换什么三尸脑神丹的解药。”令狐冲道:“三尸脑神丹的解药?跟谁换?”田伯光道:“自然是跟东方教主换了。”东方道:“三尸脑神丹只有克制之药,没有解药。跟我换什么?”田伯光道:“什么,没有解药吗?具体我也不知,只知中原门派的掌门,前辈高手都中了三尸脑神丹。岳不群说任我行已经被他杀了,现在世上只有东方教主有三尸脑神丹解药。那些中原门派为了解药,推岳不群为武林盟主,都听他号令。甚至,连日月神教也已听他号令。他这下威风了,一统正邪两道。他先向恒山下手,不知怎么,得知仪琳是东方教主的妹妹。便来武当要人,说只是借用,绝不伤害她,他说得好听,我们岂会上他的当。冲虚道长命我设法将仪琳带下山,说正邪逆位,武林已陷入一场大浩劫中,让我设法出关去找你们,只有找到你们才能力挽狂澜。原来武当在江湖也多有布置,这个怡香院的主人和冲虚道长有多年的渊源。冲虚道长让我们先至此处,再设法找你们。我们刚到这里,两位道长便来了,随后方生大师也来了。”清虚、平虚道:“那日在黒木崖大战,我们在山下听闻你们跌落山崖,与黄河老祖他们设法突出重围,后来一直悄悄在黒木崖四围寻找你们,始终找不到,无奈,便与他们分手,我们回武当。一路已觉得似乎风云易色,各大门派动向怪异。赶到武当时...武当已遭血洗,冲虚师兄下落不明。我们在武当看到暗号,命我们往兰州怡香院来。而灵鹫寺也未能幸免,据方生大师所言,岳不群孤身一人至少林,跟方证大师密谈了一晚,之后两人便一起失踪。方生大师收到方证大师留下讯息,命他往兰州怡香院,设法寻找你们二人。想不到,真在此地遇着你们,想不到,你们果然平安无事,使我武林正道,还余一缕生机。”令狐冲听他们这番讲解,只听岳不群,岳不群,不绝是岳不群。心中又惊又怒,当真是师父,竟然已丧心病狂至这等地步了。只见清虚、平虚一齐拜道:“请令狐掌门、东方教主力挽狂澜,拯救中原武林于水火。”令狐冲道:“两位道长快请起。冲虚道长于我有重生之恩,不必你们求肯,说什么我也会找到他。”清虚、平虚仍道:“请受我们兄弟二人三拜。”此时箭矢仍不绝射来,令狐冲,东方各挡住一面,他二人分别向两人磕下头去,令狐冲急道:“两位道长,万万不可。”却分不出手去扶。
清虚、平虚磕过三个头,忽然拔出剑来,便向脖中抹落。令狐冲听见长剑出鞘声,便觉有异,当下手中不停,也不顾不尊敬了,连环两脚踢出,将两人长剑踢落,急道:“你们干什么?”连东方亦道:“干什么?”她本自一直听着没有作声,此时也是一惊。清虚、平虚道:“我们中毒,此刻拖累两位不能出去,情愿自尽,两位不必管我们,自可脱身。”令狐冲急道:“那怎么行!要走大家一起走!”东方道:“愚昧!区区几支破箭便困得住我们吗?”这时田伯光已将仪琳救得悠悠醒转,喜道:“仪琳,你醒了?”令狐冲、东方闻言都是大喜,道:“怎么样?”“没事吧?”仪琳低声道:“这是哪里?怎么这么黑,这么冷?”这时雨已越下越大,田伯光道:“冷吗?”忙将自己外袍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道:“怎么样,好点没?”令狐冲道:“仪琳师妹,你猜谁来了?”仪琳蓦然听见令狐冲声音,只觉这是在前世梦中夜夜梦见听着的话语,喜道:“令狐师兄,是你吗?”令狐冲道:“是我啊。”仪琳却自顾疑惑道:“不是,我又做梦了,我怎么老做梦啊。”令狐冲道:“仪琳师妹,你不是做梦,真的是我。还有你姐姐。”仪琳道:“姐姐?”东方道:“仪琳,是真的,姐姐在这里。”仪琳听得真切,微有些信了,道:“姐姐,真的是你?我怎么看不见你?”东方一闪身至仪琳身边,一手将她揽在怀中,一手仍不绝挡住箭矢,道:“怎么样?不要害怕。姐姐来了。”仪琳喜道:“姐姐,真的是你!”
东方略稳住心神,道:“不可不戒,你来照顾你师傅,我们走。”便将仪琳交给田伯光扶着,双掌齐出,掌力化为劲风,将射来箭矢挥落,脚下觅路出去。令狐冲挡着后方箭矢,一队人在那弯弯曲曲小巷中前行,一拐弯,敌人摸不清他们所在,箭矢便少了,也无准头,只是乱射。蓦的四下里扔来许多火把,火光照起,令狐冲看得分明,见只是破破旧旧一条小巷,心想:“干什么扔火把来,怕我们看不见给我们照路吗?”忽然心中一惊,不好。急道:“快把火把挡回去!”东方也已会意,纤手连出,接一支扔一支。但火光已经暴露出他们位置,霎时四面八方又有箭矢射至。东方道:“快走!”挡着箭矢,脚下加快前冲。
但中原门派这番布置,真是用尽全力,街角、墙后、屋顶也不知藏了多少敌人,偏偏更得天之助,又是雨夜,一点星光也无,根本看不清敌人所在。令狐冲与东方全靠耳力听风辨位,挡住箭矢。东方脚下再一转,侧入旁边巷中,箭矢略减:“呼”一声一支火箭飞至,东方掌风一吐,那箭上火便灭了,掉落一边。火箭接二连三飞来,霎时漫天都是火箭,东方挡得性起,飞身而起,衣袖飘拂,便如仙子。火光微微映亮周遭情形,隐隐可见四下敌人身形,双手齐挥,一片飞针射出,四围便即有一片喊叫。东方落到地上,道:“哈哈,不枉这些人耗费这么大心力,令狐冲,你知道我们在哪吗?”令狐冲道:“在哪?”东方道:“我们又回来了,他们把这里改成了迷宫。”
埋伏的人显然没有预见东方的飞针,这一下吃了亏,不敢再大射火箭,只在箭群中杂以几支火箭,追着令狐冲等人踪迹。令狐冲道:“快,我们先找个地方隐蔽。”话音未落,忽觉来箭之中有些异样,大袖一挥,将面前的来箭拂落,身侧清虚却一声轻哼。令狐冲问:“怎么了?”清虚道:“有暗器。”令狐冲脚下不停,带着众人在巷中急转,拿袖子截住几支箭,手一摸,却有几根细针,不由一惊:“是师傅?”道:“大家小心,有人偷袭。”
此时走到一个四岔路口,那发针之人当真神出鬼没,清虚、平虚都是一声闷哼。田伯光道:“哎呀,你奶奶的!显然也中了针。”只是在令狐冲、东方二人掌力护卫下,那些针削弱了力道。虽然击中,却未见威力。仪琳一直未出声,想来田伯光全力护住了她。
令狐冲急道:“师傅!是你吗?你出来吧,徒儿跟你说几句话。”蓦然觉得身侧巷中有衣袂风声,下意识便拔脚去追。身侧一人更快,却是东方,飞身出去,一片针芒射出,令狐冲只觉前方那人一转,却不见东方的针射中。说时迟那时快,身后田伯光一声疾呼,左肩中了一箭,大喊道:“仪琳!”令狐冲忙跃至田伯光身边,只见田伯光靠在墙上,却不见了仪琳。令狐冲只觉一股血气直冲头顶,身侧只有一个巷口,当下间不容发,便发力冲入。
巷中只有黑暗和雨水,令狐冲极目所视,只觉这是一条深不见底的巷道,前方似是各处都有脚步,衣袂风声。令狐冲心想,想不到敌人这般恶毒,这迷宫便似有人运转一般,竟似是一种阵法,此刻前路一片茫茫,但绝不能有丝毫犹豫,否则仪琳便不知去向了。因此脚下丝毫不停,直往前奔,奔不远便有一个岔口,令狐冲不管,直往前冲,却蓦然觉得前方有异,原是一堵墙,当即双脚连蹬,一翻身便往侧巷飘入。这一下已运足功力,并不落地,在墙面上左右借力,迅身飞去。东方一翻身,身法如电,赶上前去,长袖挥出,正中此人背心,一股大力直将其击入墙壁中,连土墙也一起击塌了半边。却听见田伯光喊声,心道,不好。忙飞身赶回。田伯光见着东方,也不多说,急颤声道:“令狐冲追过去了!”东方道:“哪里?”田伯光一指那巷口。东方道:“你们跟紧我。”便即往巷中去。此刻仍有箭矢射来来,东方边挡边暗忖,怎么我们的动向似乎全在敌人掌握之中?边想着脚下不停,直往前去,想发声呼喊令狐冲,又怕更加暴露位置。反正这条巷子一路奔去,似乎没有岔道,便抓紧前奔。
又奔过一段,前方一拐,又拐向右,雨越下越大,东方将长发扎起,脱了外袍在手,内力运处,外袍凝成一股,身姿飘曳,直将外袍舞得风雨不透,护着身后几人。随那巷口一拐,再跑一段,脚下又斜拐向左。仍不绝有箭矢连射至。东方心想,没道理的,这里面这么黑,我看不见对方,对方如何看得见我?敌人会有这般听风辨位的绝顶高手吗?而且这路怎么只有一条?这些不是寻常民居吗?住这里的人怎么会只走一条路?不对,这路一定有古怪。像是有人精心布置的。难道是一种阵法?师父曾说过阵法在武林门派中已失传很久了,因为阵法的运用能使一群人发挥出几十,甚至上百倍的威力。当年襄阳之战,东邪布下的阵,挡住了几十万大军。这布阵之术,岳不群怎么会?不对,不是岳不群,今日见着许多叫花子,是丐帮,只有丐帮有此渊源。既然是阵法,一定有人驱使,只要设法找到驱使的人,便能破阵了。东方心下想定,转身向田伯光三人道:“这路有古怪,我们调头。”田伯光急道:“不追了吗?”东方道:“我们这样追不到的,我想我们已经追错了。”甫一往回奔,果然箭矢立减,又奔过一段,才又有箭矢射来。东方心中轻哼一声,果然如此,设这阵法的人也不如何高明,当我是傻子,只会往前吗?
东方这一轻蔑原有道理,只是其实并不是设阵法的人不高明,因为一般人,只要一落入阵中,便一心想着如何跑出去,阵中的杀伤力越大,阵中人自然往前跑得越快,这样自然被设阵的人牵着鼻子走。其实阵法,所厉害的主要是障眼法,叫敌人不知不觉落入彀中。而如果遇上绝顶聪明的高手,瞧破这是阵法,定然要想法设法破阵。而这阵能否困住这样的高手,便要看后续相应的变化了。东方再往前,路口却又拐向左。东方记得方才这个路口是左拐的,再返身,分明应向右,怎么还是向左?东方心道,我偏不信你。手中外袍一挥,圈住田伯光三人,拎着他们飞身而起,翻过墙去,再落下时,又是一条巷道。这时连一支箭也无,似乎全挡在了墙后。东方心想,我便乱跑一气,叫你找不到我。当下脚下也不停,便往那巷中直奔而去,一直奔到巷底,却是个死胡同。东方如法炮制,又越墙而过,这下是个三岔路口,东方随便挑了一条,又奔去,一路果然一支箭也无。心道,这下该傻眼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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