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云城,曾给予“萧宁”最初庇护与机遇的小城,再次映入司尘眼帘。城墙依旧斑驳,街道依然喧嚣,只是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紧张与暮气。
他没有以丹塔副塔主或通天境强者的身份招摇入城,而是将自身修为压制在聚灵境初期,换上了一身不起眼的灰色斗篷,脸上覆了一张只露出眼睛和下巴的普通黑铁面具,悄然融入了入城的人流。他需要先用自己的眼睛,看清这座城如今的真实模样。
循着记忆,他来到了城中心那栋熟悉的、象征着丹塔在此地权威的六角楼阁——天云丹阁。与记忆中的庄严肃穆、人流不息相比,如今的丹阁显得门庭冷落,门口的护卫也带着一丝懈怠与颓唐。
司尘步入阁内,径直走向柜台。一名年轻的执事正无精打采地整理着账簿,头也不抬:“买丹还是卖药?出示身份凭证。”
司尘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枚代表着丹塔副塔主身份的紫金令牌,轻轻放在了柜台上。
年轻执事起初并未在意,目光随意扫过令牌,随即像是被烙铁烫到一般,猛地弹跳起来,脸上血色尽褪,双眼瞪得滚圆,死死盯着那枚令牌上的云纹与“副塔主”字样,嘴唇哆嗦着,却发不出声音。
“带我去见你们阁主。”司尘的声音透过面具,略显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是!大人请!快请!”年轻执事如梦初醒,连滚爬爬地在前引路,脚步虚浮,几乎摔倒。
阁主静室位于丹阁顶层。当司尘推门而入时,现任天云丹阁阁主——一位身材微胖、修为在天人境中期的中年男子陈栋,正一脸愁容地对着几份账册唉声叹气。听到动静,他不耐烦地抬头:“不是说了没事别来烦……”
话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年轻执事那惊恐到扭曲的表情,以及执事身后那位戴着面具、气息看似只有聚灵境、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气度的灰袍人。
紧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灰袍人随意把玩在指尖的那枚紫金令牌上。
“紫…紫金副塔主令?!”陈栋失声惊呼,肥胖的身躯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动作之大险些带翻桌案。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双腿发软,竟“噗通”一声直接跪倒在地,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属…属下天云丹阁阁主陈栋,拜…拜见副塔主大人!不知大人驾临天云城,有失远迎,罪该万死!大人您…您到了怎么不知会属下一声,属下也好提前准备,率众迎接啊……哈…哈哈……”他试图挤出谄媚的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他一个小小的天人境,在丹塔体系中不过是无数分阁主之一,何曾直面过一位地位尊崇、实力至少是通天境的副塔主?尤其是这位副塔主的名号,早已传遍大陆——司尘!以灵虚境大圆满之身逆伐通天、引发丹云天象、被破格提拔的绝世妖孽!这等人物亲临他这个烂摊子,意味着什么?问责?还是……?
司尘没有让他起身,只是缓步走到主位坐下,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虽然并未真正动怒,但一股属于通天境强者的无形威压,自然而然地弥漫开来,让整个静室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陈栋跪在地上,只觉得呼吸都变得困难,冷汗浸透了后背的衣衫。
“陈阁主,”司尘的声音透过面具,平静无波,却带着千钧之力,“我奉命前来,查探天云城‘圣丹阁’之事。说说吧,丹塔设于此地的分阁,为何会被一个新兴势力打压至此?这圣丹阁,究竟是什么来头?我要听真话,所有。”
陈栋身体一颤,知道躲不过去了,连忙以头触地,颤声道:“回…回禀司塔主!属下无能,罪该万死!事情是这样的……”
他不敢有丝毫隐瞒,将圣丹阁如何突然出现,如何以远低于成本的价格倾销各类常见丹药,如何用重金挖走丹阁不少中低层丹师和管事,如何联合本地一些中小丹药家族,迅速蚕食丹阁市场份额,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起初属下以为只是寻常商业竞争,也尝试过降价、推出新丹应对,但对方资金仿佛无穷无尽,压价之狠,根本不计成本!如今…如今除了李家和林家这两个老牌世家,因与丹阁合作多年,根基较深,还在勉力支撑,其余曾经依附我丹阁的势力,大半已被圣丹阁拉拢或收购。”陈栋声音带着哭腔,“林家…林家更是遭了难,家主林震天月前突然病重不起,遍请名医包括周大师都束手无策,如今林家内部也是人心惶惶……”
司尘静静听着,手指的敲击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听到林震天病重时,他面具下的眉头微微皱起。
“圣丹阁背后,是何人支持?查到了吗?”司尘问。
陈栋摇头,脸上露出恐惧之色:“属下…属下派人查过,但线索到了圣丹阁几位高层那里就断了。那些人修为不高,但行事狠辣果决,而且…而且似乎有恃无恐。属下怀疑…怀疑可能与圣魔教有关,但…但没有证据,不敢妄言。”
圣魔教……司尘眼中寒光一闪。果然不出所料。
“你先起来吧。”司尘收回威压。
陈栋如蒙大赦,哆哆嗦嗦地爬起来,垂手侍立,不敢抬头。
“此事你虽有失察与应对不力之责,但对方蓄谋已久,且背景特殊,也非你一人之过。”司尘淡淡道,“接下来,丹阁一切照常,莫要打草惊蛇。我需要去林家看看。”
“是!是!属下明白!谢司塔主宽宏!”陈栋连连躬身。
离开丹阁,司尘摘下面具,换回原本容貌与衣着,依旧压制修为在聚灵境,朝着记忆中的林府走去。府邸依旧,朱门高墙,但门口的石狮似乎也蒙上了一层尘垢,护卫的脸上也带着疲惫与忧虑。
“烦请通传,”司尘对门卫客气道,“就说故人萧宁,前来探望林家主。”
“萧宁?甜丹师萧宁?!”门卫先是一愣,随即认出了那头标志性的赤发和依稀熟悉的轮廓,脸上露出惊喜之色,“您…您回来了?请稍等,我马上去通报夫人和小姐!”
不多时,两道身影急匆匆从府内走出。正是柳明月和林清瑶。
数年不见,柳明月眼角已添了几许细纹,雍容依旧,但眉宇间笼罩着浓浓的忧色与疲惫。林清瑶也褪去了少女时代的骄纵青涩,出落得更加亭亭玉立,容貌娇艳,只是此刻那双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焦虑与无助,看到司尘时,先是一喜,随即又被更深的忧愁覆盖。
“萧宁?真的是你!”柳明月快步上前,握住司尘的手,眼圈微红,“孩子,你回来了……回来就好。只是…只是你林叔他……”话未说完,声音已有些哽咽。
“主母,清瑶小姐,”司尘拱手行礼,语气沉稳,“我听闻林叔病重,特来探望。林叔现在情况如何?”
林清瑶咬了咬嘴唇,声音低哑:“父亲他…昏迷不醒已经一个多月了。天云城所有能请的药师、医师,连周大师都来看过,用尽了办法,都查不出病因,也毫无起色。我们…我们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看着司尘,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希冀,但随即又黯淡下去,“萧宁,我知道你炼丹厉害,现在肯定更厉害了……但父亲的病,连周大师都束手无策,你恐怕也……”
司尘打断她,目光坚定:“无论如何,我都必须去看看林叔。当年若无林家收留,无林叔照拂,萧宁早已不知流落何处。此恩,不敢忘。”
柳明月看着司尘,敏锐地察觉到眼前这个少年,年轻的气质已然大不相同,那份沉稳气度,远超当年,甚至隐隐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压力。她心中酸楚又欣慰:“孩子,你长大了,也…稳重多了。这些年在外,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劳主母挂心,晚辈在外历练,确有所得。”司尘简单回应,目光已投向府内,“请带我去看看林叔吧。”
柳明月点点头,引着司尘向内院走去。林清瑶默默跟在旁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林震天的卧室内,弥漫着浓重的药味。曾经威严沉稳的一家之主,此刻面色蜡黄,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地躺在床榻上,若不是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几乎与死人无异。周大师正守在旁边,愁眉不展,看到司尘进来,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无奈与叹息。
司尘走到床边,没有立刻把脉或探查,只是静静地看着。在他眼中,寻常药师看不见的细微之处,却清晰呈现。
眉心处,星瞳的微光悄然流转。
星瞳·破虚!
目光所及,林震天体内的状况纤毫毕现。经脉中流淌的灵力晦暗滞涩,五脏六腑都蒙上了一层极淡的、常人难以察觉的灰黑色阴影,尤其是心脉与丹田处,阴影最为浓郁,隐隐形成一种诡异的符文状,不断侵蚀着生机本源。这绝非自然病症,也非普通毒伤!
“这不是生病,”司尘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却斩钉截铁,“是中毒。一种极为阴损、潜伏极深、会与中毒者自身体质产生某种异变的奇毒。”
“中毒?!”柳明月和林清瑶同时惊呼,周大师也猛地抬起头,眼中露出震惊与恍然,“难怪…难怪所有常规手段都无效!竟是如此阴毒的暗算!”
就在这时,一直侍立在旁的林家老管家,一位跟随林震天多年的忠仆,脸上却闪过一丝不自然,上前一步,语气带着怀疑:“萧宁公子,您虽与周大师一样看出可能是毒,但您毕竟年轻,阅历尚浅。老爷千金之躯,病情复杂,连周大师都找不到解毒之法,您贸然出手,万一……万一加重了病情,或是引得毒性爆发,那可如何是好?还是等找到更稳妥的办法……”
柳明月闻言,脸上也露出犹豫之色。管家说得不无道理,司尘毕竟太年轻了,万一失手……
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一阵喧哗,紧接着一个略显倨傲的年轻声音响起:“不必等了!林家主这病,我圣丹阁能治!”
话音未落,一个身着华服、面容带着几分阴鸷之气的青年,在一群随从的簇拥下,未经通报,径直闯了进来。正是圣丹阁的少阁主,同时也是白家少主白宇!
他目光扫过屋内众人,随即看向柳明月,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林夫人,林小姐,我奉阁主之命前来。阁主他老人家心善,不忍看林家就此败落,特意传下了治疗林家主的方法。”
柳明月脸色一沉:“白少阁主,我林家之事,不劳圣丹阁费心!”
“费心?”白宇嗤笑一声,“林夫人,别逞强了。林家主若是就这么去了,你们林家群龙无首,产业被蚕食,下场和归降我们圣丹阁又有何区别?不过是一盘迟早要散的沙子罢了!”
他逼近一步,压低声音,带着威胁:“现在,接受我们的条件,林家归附圣丹阁,我们立刻救治林家主。否则……”
柳明月气得浑身发抖,林清瑶也怒目而视,但看着床上气息奄奄的父亲,心中又充满了绝望与无力。
僵持片刻,柳明月眼中闪过巨大的挣扎与痛苦,最终,仿佛被抽空了所有力气,颓然道:“罢了……只要能救老爷,我……我答应……”
“母亲!”林清瑶急道。
“好!林夫人果然明事理!”白宇抚掌大笑,走到床边,取出一枚散发着古怪腥甜气味的黑色丹药,“此乃我圣丹阁秘制‘涤厄丹’,专解奇毒异症!服下即可!”
他就要将丹药送入林震天口中。
司尘冷眼旁观,星瞳早已将那颗“涤厄丹”看得通透。那丹药非但不能解毒,其药性反而会与林震天体内那异变的毒素产生剧烈冲突,如同火上浇油!
就在白宇手指即将触碰到林震天嘴唇的刹那,司尘动了。
他身形一晃,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床边,快得在场所有人都没看清他是如何移动的。他伸出手,轻轻格开了白宇的手腕。
“你干什么?!”白宇又惊又怒。
司尘没有看他,而是对柳明月道:“主母,此丹不妥,若给林叔服下,恐有性命之危。”
“胡说八道!你懂什么?!”白宇厉声道,“这是我圣丹阁不传秘丹!”
司尘不再理会他,右手手指上那枚看似普通的储物戒,其内浩瀚空间的一角,无人可见之处,一个微缩到极致的微型炼丹法阵正悄然运转。借助强大的神魂之力隔空操控,数种早已准备好的灵药精华在法阵中瞬间完成了萃取、提纯与融合。整个过程被戒指材质和司尘精准的灵力隔绝完全掩盖,没有丝毫气息或光华外泄,如同在另一个维度悄然完成。
下一瞬,司尘的指尖仿佛只是随意地从储物戒上拂过,一枚龙眼大小、通体晶莹剔透、散发着清新草木气息的碧绿丹丸,便已凭空出现在他掌心,仿佛它原本就藏在那里。丹香随之悄然弥漫,瞬间驱散了室内的浊气与那黑色丹药的怪味。
“此丹或许有效。”司尘说道,语气平静无波。不等柳明月和管家反应过来阻拦,他已将那碧绿丹药送入林震天口中,并悄然渡入一丝柔和的真元助其化开。整个动作行云流水,丹药的出现与喂服在旁人看来,更像是他提前准备好了丹药,此刻只是从容取出使用。
“你!你竟敢!”白宇气得脸色铁青,管家也惊怒交加,柳明月和林清瑶更是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而,下一刻,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出现了。
服下丹药的林震天,原本蜡黄的脸上迅速恢复了一丝血色,眉心那萦绕不散的灰气开始剧烈波动、消散!他体内那侵蚀生机的灰黑色阴影,在碧绿丹药所化的清流冲刷下,如同冰雪消融,迅速瓦解!阻塞的经脉开始重新畅通,微弱的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健有力!
不过数十息,林震天紧闭的眼皮动了动,竟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依旧虚弱,但眼神已然恢复了清明!
“老爷!” “父亲!” 柳明月和林清瑶喜极而泣,扑到床边。
周大师目瞪口呆,看看林震天,又看看司尘手中的碧绿丹药残留的药气,眼中充满震惊。他根本没看清这丹药是如何炼成的!只觉司尘一拂手,丹药便已出现,药效还如此惊人!这让他对司尘的丹道造诣产生了深不可测的敬畏。
白宇脸上的得意和阴鸷瞬间僵住,化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怨毒。
林震天目光缓缓扫过屋内,看到妻女,看到周大师,最后落在司尘身上,愣了一下,随即露出恍然与欣慰的笑容:“萧宁…是你…回来了……”
“林叔,您刚醒,还需静养。”司尘微笑道。
林震天点点头,随即目光如电般射向呆若木鸡的白宇,虽气息未复,但一家之主的威严已然回归:“白家小子…带着你的狗屁丹药,给老夫滚出去!告诉白昊,我林震天还没死!林家,也绝不会归降你们那劳什子圣丹阁!”
白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众人冰冷的目光下,再也待不下去,带着随从狼狈离去,眼中充满了不甘与深深的怨毒。
屋内,柳明月和林清瑶围着林震天嘘寒问暖,喜气洋洋。周大师则看着司尘,欲言又止,眼中充满了探究与敬意。
司尘一边简单回应着众人的关切,一边目光望向白宇离去的方向,眼神深邃。
圣丹阁……果然是你们。下毒控制,威逼利诱……这局,是针对林家,还是……已经开始针对我了?
与此同时,圣丹阁深处,一间密室内。
方才狼狈离去的白宇,此刻正恭敬地跪伏在地,对着前方一团不断扭曲翻滚的浓郁黑影,颤声禀报:“长…长老,事情有变!那林震天……被一个叫萧宁的小子救醒了!属下…属下失败了!”
那团黑影中,传出沙哑低沉、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声音:“萧宁?可是当年那个‘甜丹师’?他竟然回来了……还坏了圣教的好事……”
“是…是他!他手段诡异,似乎早有准备,拿出了一枚奇特的解毒丹,瞬间解了林震天的毒!”白宇声音带着恐惧,他根本没看清丹药来历,只能如此描述。
“早有准备?”黑影的声音波动了一下,带着一丝玩味,“看来,丹塔派来的这条‘大鱼’,不仅有趣,还比我们预想的更有准备。不过……回来了也好。”
黑影中似乎有猩红的光芒一闪:“传令下去,启动第二套方案。既然他主动跳进了这个池塘,那就让这潭水,为他……彻底沸腾起来吧。圣教要的,可不仅仅是一个天云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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