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在林间弥漫,像一层薄薄的纱,将一切都笼罩在朦胧之中。陆明舒拄着一根随手折来的树枝,艰难地走在山道上。她的脚步虚浮,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喘息片刻。
从昨夜离开那个山洞到现在,她已经走了近两个时辰。按照地图的标注,她需要穿过这片山林,到达南面的一条小路,然后沿着小路继续向南,大约三天后可以到达下一个可以补给的地点。
三天。以她现在的状态,能撑到那时吗?
陆明舒不知道。她只知道,她必须走下去。停下就意味着死亡——无论是死于伤势,死于饥饿,还是死于追兵之手。
身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手臂上被钢针擦伤的地方虽然敷了解药,但依旧红肿发热,显然有感染的迹象。身上被水匪划出的几道口子也只是简单包扎,每走一步都会牵动伤口,带来一阵刺痛。
更糟的是,她的体力已经接近极限。从逃亡开始,她就几乎没有好好休息过,再加上中毒、受伤、跳河、受寒,身体早已不堪重负。此刻她只觉得头重脚轻,眼前一阵阵发黑,随时都可能晕倒。
但她不能倒下。她咬紧牙关,强迫自己继续前行。
山路越来越陡,树木越来越密。阳光被茂密的枝叶遮挡,只有零星的光斑洒在地上。林间寂静得可怕,只有她自己的喘息声和脚步声在回荡。
偶尔有鸟雀被惊飞,扑棱棱的声音让她心惊肉跳。她总是下意识地握紧手中的短刃,警惕地环顾四周,确认没有危险后才敢继续前进。
中午时分,她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地方,在一棵大树下坐下休息。她从怀中取出仅剩的干粮——两个已经硬得像石头的杂面饼子,就着水囊里仅存的一点水,勉强吃了几口。
饼子粗糙难以下咽,但她强迫自己全部吃完。她需要能量,需要体力。
吃完东西,她检查了一下伤势。手臂上的伤口红肿得更厉害了,摸上去烫得吓人。身上其他伤口也有发炎的迹象。必须尽快找到药品,否则感染会要了她的命。
可在这荒山野岭,去哪里找药?
陆明舒想起前世在侯府时学到的一些草药知识。她记得金银花、蒲公英、黄芩都有清热解毒的功效,对伤口感染应该有帮助。这些草药在野外应该能找到。
她挣扎着站起身,开始在周围寻找。林间草木茂盛,很快她就找到了几株蒲公英和野菊花——虽然不如金银花有效,但总比没有强。
她将草药摘下来,用石头捣碎,敷在伤口上,重新包扎好。清凉的感觉暂时缓解了疼痛,但她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
休息了约莫半个时辰,她重新上路。山路越来越难走,有些地方根本没有路,只能手脚并用地攀爬。她的手上、腿上又添了几道新的划伤,但她顾不上这些。
下午,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拢。山风骤起,吹得树木哗哗作响,枯叶漫天飞舞。
要下雨了。陆明舒心中一沉。在这山林里遇到下雨,无异于雪上加霜。她必须尽快找到避雨的地方。
她加快脚步,沿着山脊往前走。大约走了一刻钟,前方出现了一个岩壁,岩壁下方有一个浅洞,勉强可以容身。
她刚跑到洞口,豆大的雨点就落了下来,噼里啪啦地打在树叶上、岩石上,很快就变成了倾盆大雨。
陆明舒蜷缩在洞口,望着外面白茫茫的雨幕,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无力感。雨水带来的湿气让她的伤口更加疼痛,寒冷让她瑟瑟发抖。而前路茫茫,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但她不能放弃。她想起陆沉舟,想起他最后看她的眼神,想起他说“活下去,替我看看真相大白的那一天”。
她必须活下去。为了陆沉舟,为了父亲,也为了那些枉死的人。
雨下了约莫一个时辰才渐渐变小。陆明舒等雨完全停了,才走出山洞。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林间弥漫着潮湿的水汽。
她必须在天完全黑之前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过夜。夜间在山林里行走太危险了,不仅有野兽出没,还可能迷路。
她继续沿着山脊走,终于在太阳完全落山前,找到了一处相对平坦、背风的地方。那里有几块大石头围成半圈,像是一个天然的庇护所。
她捡来一些枯枝和干草,在石头中间生起一小堆火。火光带来了温暖和光亮,也驱散了心中的些许恐惧。
她从包裹里取出最后一点干粮——只剩下半个饼子了。她小口小口地吃着,尽量让食物在嘴里多停留一会儿,仿佛这样就能获得更多的能量。
吃完东西,她靠在石头上,望着跳跃的火焰,心中思绪万千。
那个中年男人说他是父亲的朋友,说父亲临终前托他保护她。可是如果真是这样,为什么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出现?为什么直到现在,在她最危险的时候,才现身帮她?
还有那封信。父亲在信中说,让她“勿信周家人,勿近宫廷事,勿查陆家案”。可她现在不但卷进了宫廷事,还卷进了陆家案,甚至可能要去查十年前宫变的真相。
父亲如果知道,会责怪她吗?
陆明舒不知道。她只知道,有些事情,她必须去做。有些人,她必须去救。
火光映照着她的脸,那张曾经稚嫩的面孔,此刻写满了疲惫、坚韧和决绝。短短几天时间,她经历了太多,也改变了太多。从前那个只知道在侯府讨生活的小婢女,如今已经成了一个在生死边缘挣扎、背负着沉重秘密的逃亡者。
夜深了,林间传来各种奇怪的声音——远处有狼嚎,近处有虫鸣,还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声。陆明舒不敢睡得太沉,只是闭目养神,耳朵始终竖着,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午夜时分,一阵奇怪的声音突然将她惊醒。
那声音很轻,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草丛中穿行。沙沙的,窸窸窣窣的,由远及近。
陆明舒立刻握紧短刃,屏住呼吸,眼睛死死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两盏幽绿的光点缓缓靠近。是野兽!看那眼睛的高度,体型应该不小。
陆明舒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现在伤重体弱,如果遇到狼或者野猪,几乎没有胜算。
幽绿的光点越来越近,她终于看清了——那是一只灰狼,体型壮硕,毛色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它显然闻到了火堆和人的气味,正在谨慎地靠近。
陆明舒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压到了最低。她知道,这时候任何一点动静都可能激怒对方。
灰狼在距离她约三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警惕地观察着。它的鼻子翕动,显然在判断眼前的生物是否构成威胁。
一人一狼,在夜色中对峙着。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陆明舒的手心全是冷汗,短刃的刀柄都被她握得发热。
灰狼似乎有些犹豫。火堆让它感到不安,但饥饿又驱使着它。它来回踱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陆明舒突然想起前世听老猎户说过,野兽怕火,也怕巨大的声响。她眼睛迅速扫过周围,看到脚边有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抓起石头,用尽全身力气朝灰狼砸去,同时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
“滚!”
石头砸在灰狼身边的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灰狼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但并没有离开,反而龇起了牙,眼中凶光更盛。
它被激怒了。
灰狼压低身体,做出攻击的姿势。陆明舒知道,下一瞬它就会扑过来。她没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搏。
她握紧短刃,也压低身体,准备迎接冲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一声尖锐的哨声!
那哨声高亢刺耳,划破夜空。灰狼猛地抬起头,耳朵竖起,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它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转身,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陆明舒瘫坐在地上,浑身冷汗淋漓,大口大口地喘息。她得救了,但那哨声……是谁?
她警惕地望向哨声传来的方向。黑暗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出。
那是一个瘦高的男人,穿着深色的粗布衣服,背上背着一张弓,腰间挂着箭囊。他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面容沧桑,眼神锐利。
是个猎户。
猎户走到火堆旁,看了一眼陆明舒,又看了看她手中的短刃,眉头微皱。
“姑娘,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很危险。”他的声音低沉沙哑。
陆明舒警惕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猎户也不在意,自顾自地在火堆旁坐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酒壶,喝了一口。酒气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刚才那只狼,是这一带的头狼。”猎户说,“它已经吃了好几个人了。你运气不错,碰到了我。”
“谢谢你。”陆明舒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带着警惕。
猎户摆摆手:“不用谢。我刚好在附近打猎,听到动静就过来看看。”他打量了陆明舒一番,“你受伤了?看起来伤得不轻。”
陆明舒下意识地捂了捂手臂上的伤口。
“我略懂一些医术。”猎户说,“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帮你看看。”
陆明舒犹豫了。她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猎户。但她的伤势确实需要处理,否则撑不了多久。
猎户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打开,里面是一些瓶瓶罐罐和纱布。
“这是金疮药,我自己配的,效果不错。”他说,“你如果担心,我可以先给你一些,你自己敷。”
他的态度坦荡,不像是有恶意。陆明舒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猎户将金疮药和纱布递给她,自己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你自己处理吧,处理好了叫我。”
陆明舒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手臂上的布条。伤口红肿得厉害,有些地方已经开始化脓。她将猎户给的金疮药敷上去,一阵清凉的感觉传来,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处理好手臂的伤口,她又检查了身上其他几处伤口,也都敷了药,重新包扎好。
“好了。”她说。
猎户转过身,看了一眼她的包扎,点点头:“手法还行,看来不是第一次处理伤口。”
他没有问陆明舒为什么会受伤,为什么会一个人在这深山老林里。这让陆明舒稍微放松了一些警惕。
“你从哪里来?”猎户突然问。
陆明舒心中一紧,但还是按照路引上的说辞回答:“从北边来,去江南投亲。”
“江南?”猎户挑眉,“那可远了。你一个人?”
“嗯。”
猎户沉默了片刻,又喝了一口酒:“这条路不好走。前面有一段路最近不太平,听说有山匪出没,专门劫掠过往的行人。”
陆明舒的心沉了沉。她现在的状态,遇到山匪必死无疑。
“不过,”猎户话锋一转,“我知道一条小路,可以绕过那段危险区域。虽然难走一些,但安全。”
他看向陆明舒:“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带你走一段。明天我要去山那边的镇子卖猎物,刚好顺路。”
陆明舒犹豫了。这个猎户看起来不像是坏人,但她已经经历了太多背叛和陷阱,不敢轻易相信任何人。
猎户似乎也不强求:“你自己决定。如果信不过我,就继续走大路。不过我提醒你,大路真的不太平。”
说完,他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喝着酒,望着火堆出神。
陆明舒在心中权衡着利弊。走大路确实危险,但她不知道猎户说的是真是假。万一他所谓的“小路”是个陷阱呢?
可转念一想,如果猎户真想对她不利,刚才根本不用救她,等狼吃了她再过来捡便宜就行了。而且她现在的状态,猎户真要动手,她也反抗不了。
“我跟你走。”她最终做出了决定。
猎户点点头:“好。那你今晚好好休息,明天一早出发。”他从背囊里取出一块兽皮,“这个给你,夜里冷。”
陆明舒接过兽皮,道了谢。兽皮厚实温暖,带着一股淡淡的腥味,但在这寒冷的山林夜里,无疑是雪中送炭。
猎户在火堆另一边躺下,很快就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似乎睡着了。
陆明舒却不敢睡。她裹着兽皮,靠在石头上,眼睛死死盯着猎户的背影,手中的短刃始终没有松开。
夜,深了。火堆渐渐熄灭,只剩下一堆暗红的灰烬。
林间偶尔传来几声夜鸟的啼鸣,更添几分寂寥。
陆明舒终于支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她睡得很浅,一点风吹草动就会惊醒。
就这样半睡半醒地挨到了天亮。
清晨,林间弥漫着薄雾。猎户早早醒来,收拾好东西,又生火烤了些干粮。
“吃点东西,然后上路。”他将烤热的饼子递给陆明舒。
陆明舒接过饼子,小口吃着。饼子烤得焦香,比昨天那硬邦邦的饼子好吃多了。
吃完东西,猎户背上弓箭和背囊:“走吧。”
他带着陆明舒,走进了一片更加茂密的树林。这里果然没有路,只能跟着猎户在树木和灌木间穿行。
猎户对这里的地形很熟悉,走得很快。陆明舒伤重体弱,跟得很吃力,但她咬牙坚持着,没有抱怨。
走了约莫一个时辰,他们来到了一条小溪边。溪水清澈见底,可以看到水底的鹅卵石和小鱼。
“歇会儿,喝点水。”猎户在小溪边坐下,取下腰间的水囊装水。
陆明舒也蹲下,掬起一捧水喝。溪水清凉甘甜,让她精神一振。她又洗了把脸,冰冷的溪水让她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你的伤,”猎户突然说,“看起来不像是普通的跌打损伤。”
陆明舒心中一紧,没有说话。
“我年轻时在军中待过几年。”猎户继续说,“见过各种各样的伤。你的伤……像是刀剑伤,而且不止一处。”
他看向陆明舒:“你在被人追杀,对吗?”
陆明舒握紧了手中的短刃,身体微微弓起,摆出防御姿势。
猎户却笑了,那笑容里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别紧张,我不关心你是什么人,也不关心你为什么被追杀。我只是想提醒你,你的伤需要好好休养,否则会落下病根。”
他顿了顿,又说:“而且,追杀你的人,可能不止一波。”
陆明舒一愣:“什么意思?”
“昨天我在山里打猎时,”猎户压低声音,“看到另一伙人,大概七八个,穿着统一的黑色劲装,像是官兵,又像是某个大户人家的护卫。他们也在山里搜寻,好像在找什么人。”
黑衣劲装?陆明舒的心猛地一沉。是影七的人?还是周显的人?
“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她急忙问。
猎户指了指东南方向:“往那边去了。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普通搜山,倒像是在执行什么任务。”
东南方向……那正是她要去江南的方向。难道他们已经预料到她会往南走,提前在前面设伏?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陆明舒真诚地说。
猎户摆摆手:“举手之劳。不过……”他犹豫了一下,“如果你真的在被人追杀,我建议你换个方向走。或者……找个地方躲一段时间,等风头过了再走。”
陆明舒苦笑。她何尝不想躲起来,可她没时间了。陆沉舟还在等她,她的伤也需要尽快治疗,而且……她总觉得,有些事情,必须尽快弄清楚。
“我必须去江南。”她说。
猎户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叹了口气:“那好吧。不过接下来的路,你要更加小心。那些黑衣人不好对付,都是训练有素的。”
“我知道。”陆明舒点头。
休息了一会儿,两人继续上路。猎户带着她走了一条更加隐蔽的小路,几乎是在密林中穿行。路很难走,但确实避开了主要通道。
中午时分,他们终于走出了这片山林,来到了一处相对开阔的山谷。
“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猎户停下脚步,“沿着这条山谷往南走,大约半天路程,会有一个小村庄。你可以在那里休息一晚,补充些食物。”
他指了指前方:“记住,到了村庄,不要说自己是从北边来的,就说是在山里迷路的采药人。村里人纯朴,不会多问。”
“谢谢你。”陆明舒从怀中掏出一小块碎银,“这个……”
猎户推开了她的手:“不用。我帮你,不是为了钱。”他看着陆明舒,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只是……你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谁?”
“我妹妹。”猎户的声音低沉下来,“很多年前,她也像你一样,一个人逃亡,最后……死在了路上。”
他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如果当时有人帮她,也许她就不会死。所以,我不想再看到同样的事情发生。”
陆明舒怔住了。她看着猎户沧桑的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
“保重。”猎户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
说完,他转身,重新走进了山林,很快消失在树木之间。
陆明舒站在原地,望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不语。
这个萍水相逢的猎户,给了她太多的帮助和提醒。而她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沿着山谷往南走去。
猎户说得对,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而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救陆沉舟,还要揭开真相。
山谷里的路比山林好走得多。两边是陡峭的山壁,中间一条清澈的小溪蜿蜒流淌。陆明舒沿着溪边的小路往前走,脚步虽然依旧沉重,但心中却多了一份希望。
至少,她知道了追兵的大致方位,知道了前面有村庄可以休整。
只要撑过今天,撑到村庄,她就能获得喘息之机。
太阳渐渐西斜,山谷里的光线开始变暗。陆明舒估算了一下,自己已经走了大约两个时辰,按照猎户的说法,应该快到村庄了。
她加快了脚步。必须在天黑前赶到村庄,否则夜间在山谷里行走太危险。
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前方终于出现了房屋的轮廓。那是一个很小很小的村庄,只有十几户人家,散落在山谷两侧的坡地上。炊烟袅袅升起,空气中弥漫着饭菜的香味。
陆明舒心中一喜,正要加快脚步,突然,她看到村口站着几个人。
那是三个男人,穿着普通的农家衣服,但站姿却不像普通的村民。他们警惕地环顾四周,像是在把守村口。
陆明舒的心猛地一沉。她迅速闪身躲到一块大石头后面,小心地探头观察。
那三个男人在村口来回走动,不时朝山谷这边张望。他们的手始终放在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武器。
是追兵!他们竟然已经搜到这里了!
陆明舒的呼吸急促起来。她现在进退两难——前面有追兵把守村庄,后面是刚刚走过的山谷,两边是陡峭的山壁。
怎么办?硬闯不可能,退回去也不行。难道要困死在这里?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仔细观察着那三个男人和周围的环境。村庄建在山谷两侧的坡地上,房屋错落有致。如果她能绕过村口,从侧面爬上山坡,也许可以避开追兵,悄悄进入村庄。
但山坡很陡,以她现在的状态,能爬上去吗?
她没有选择。只能试一试。
她悄悄地退回到山谷深处,找了一处相对平缓的山坡,开始往上爬。山坡上长满了灌木和杂草,很难攀爬。她的手上、腿上很快又添了新伤,但她顾不上这些,只是咬着牙,一点一点往上挪。
爬了约莫一刻钟,她终于爬到了半山腰。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村庄。她看到,村庄里不止村口那三个人,还有几个黑衣人在来回巡逻,挨家挨户地搜查。
他们果然是在找她。
陆明舒的心沉到了谷底。这么多追兵,她怎么躲?怎么逃?
她趴在灌木丛中,一动不敢动。太阳已经完全落山了,天色迅速暗了下来。村庄里亮起了点点灯火,那些黑衣人还在搜查,看起来不找到她誓不罢休。
夜风吹过,带着深秋的寒意。陆明舒又冷又饿,伤口疼痛,体力也快要耗尽。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多久。
就在这时,村庄里突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黑衣人匆匆跑到村口,对那三个把守的男人说了些什么。那三个男人脸色一变,迅速朝村庄里跑去。
陆明舒心中一动。难道出什么事了?是追兵发现了什么,还是……有其他变故?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趁这个机会,悄悄摸进村庄。现在天已经黑了,借着夜色掩护,也许能找到藏身之处。
她从山坡上慢慢滑下来,借着灌木和树木的掩护,悄悄地朝村庄摸去。
村庄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那些黑衣人似乎都集中到了村庄中央,那里亮着火把,隐约传来说话声。
陆明舒躲在一间茅屋的阴影里,小心地观察着。她看到村庄中央的空地上,站着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背对着她,看不清面容。
那些黑衣人似乎在汇报什么,语气急切。为首的男人听了一会儿,突然挥手,厉声说了句什么。所有黑衣人立刻散开,继续搜查。
陆明舒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必须尽快找到藏身之处,否则很快就会被发现。
她环顾四周,看到不远处有一间看起来废弃的茅屋,窗户破败,门也歪斜着。她悄悄地摸过去,推开门,闪身进去。
茅屋里堆满了杂物,灰尘很厚,显然很久没人住了。她松了口气,正准备找个角落躲起来,突然,一只手从黑暗中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嘴!
陆明舒大惊,正要挣扎,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别动,是我。”
那声音……有点耳熟。
陆明舒停止了挣扎,那人松开了手。借着从破窗透进的微弱月光,她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那个猎户!他竟然在这里!
“你怎么……”陆明舒惊讶地问。
猎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压低声音:“来不及解释了。外面那些人是在找你,对吗?”
陆明舒点点头。
“跟我来。”猎户拉着她,走到茅屋最里面,移开一堆干草,露出一个地洞的入口。
“这是我以前挖的藏身洞,没人知道。”猎户说,“你先下去躲着,我去引开他们。”
“可是你……”
“放心,我对这里很熟,他们抓不到我。”猎户推了她一把,“快下去,他们马上要搜到这里了。”
陆明舒不再犹豫,钻进了地洞。地洞不大,但足够她容身。猎户将干草重新盖好,脚步声渐渐远去。
地洞里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见。陆明舒蜷缩在角落里,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外面的动静。
很快,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这间搜过了吗?”
“还没有。”
“进去看看!”
门被推开了,脚步声在茅屋里响起。陆明舒的心跳到了嗓子眼,她握紧了手中的短刃,准备拼死一搏。
但那些人在茅屋里转了一圈,似乎没有发现地洞的入口。
“没人,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门被重新关上。
陆明舒松了口气,但依旧不敢动弹。她不知道猎户怎么样了,不知道那些黑衣人走了没有。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地洞里又冷又潮,她的伤口又开始疼痛。但她只能咬牙忍着。
不知过了多久,地洞的入口被打开了。猎户的脸出现在洞口。
“他们走了。”猎户说,“不过还在附近搜查,你暂时不能出去。”
他递下来一个水囊和一块饼子:“先吃点东西,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送你离开这里。”
陆明舒接过食物和水,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这个萍水相逢的猎户,一次又一次地帮她,救她。
“谢谢你。”她真诚地说。
猎户摇摇头:“别说这些了。好好休息,保存体力。明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他重新盖上了地洞的入口。
地洞里重新陷入黑暗。陆明舒小口吃着饼子,喝着水,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猎户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什么要这么帮她?真的只是因为想起了他妹妹吗?
还有那些黑衣人,他们到底是谁的人?影七的?周显的?还是……其他人的?
一个个疑问在脑海中盘旋,没有答案。
但陆明舒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她必须活下去,必须到达江南,必须找到柳先生,必须救陆沉舟。
她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而她的逃亡之路,还将继续。
【生存时间倒计时:20天10小时15分47秒……】
倒计时无声跳动。而在地洞的黑暗中,陆明舒握紧了手中的短刃,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无论前路多么艰难,她都不会放弃。
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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