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前的空地，此刻已人山人海。
午时的阳光穿过层层乌云，投下斑驳的光影。临时搭建的木台高约三尺，台上立着十三根木桩，每根桩前都绑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官员。李司业在最中间，花白的头发散乱，脸上有瘀青，但背脊挺直。
台下，两千禁军列阵，刀枪林立，杀气腾腾。百姓被拦在外围，惊恐地看着这一幕，窃窃私语声如蚊蝇般嗡嗡作响。
赵成站在监斩台上。他年约四十，身材魁梧，满脸横肉，一双三角眼扫视全场，带着得意之色。身旁站着几个心腹将领，个个全副武装。
“午时三刻到——”司刑官拖长声音。
赵成起身，走到台前，声音洪亮：“诸位父老！今日在此处决的，乃是勾结逆党、图谋不轨的乱臣贼子！周显虽已伏诛，但其党羽未清，这些人与之勾结，意图颠覆朝纲，罪当处斩！”
李司业猛地抬头，嘶声道：“赵成！你血口喷人！我等忠心为国，何罪之有？！”
“罪？”赵成冷笑，“你们暗中联络，密谋拥立新君，这不是罪？昨夜在狱中，你们还在商议如何废黜皇上，另立藩王——本将有人证物证！”
“那是栽赃！”一位老御史怒喝，“你抓我等家眷，严刑逼供，屈打成招！赵成，你才是周显余党，欲借此清洗异己！”
赵成脸色一沉：“死到临头还敢狡辩！刽子手——”
十三个赤膊的刽子手走上木台，鬼头刀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百姓中响起惊呼声，有人不忍看，别过头去。
就在这时，一个清亮的声音穿透喧哗：
“皇后懿旨到——”
所有人循声望去。
陆明舒手持黄绢，从人群中走出。她身后跟着陆沉舟和二十余名暗卫，虽然人数不多，但步伐整齐，气势凛然。百姓自动让开一条路。
赵成眯起眼睛，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女子：“你是何人？敢假传懿旨？”
“民女陆明舒，奉皇后娘娘之命，特来传旨。”陆明舒登上监斩台，与赵成对峙，“赵统领，皇后娘娘有令：李司业等十三位大臣，乃朝廷栋梁，无罪释放。请你即刻放人。”
她展开懿旨，黄绢上盖着皇后宝印，朱红夺目。
赵成脸色变幻，忽然哈哈大笑：“皇后懿旨？皇上尚在，何时轮到皇后下旨干政？这懿旨，是假的！”
“宝印在此，岂能有假？”陆明舒寸步不让，“赵统领若不信，可随我入宫面见皇后，当面对质。”
“不必了。”赵成挥手，“本将接到密报，皇后已被逆党挟持，这懿旨定是伪造！来人，将此女拿下！”
禁军上前，刀锋直指陆明舒。
陆沉舟拔剑挡在她身前：“谁敢？！”
暗卫也亮出兵刃，双方对峙，气氛一触即发。
赵成冷笑：“陆沉舟，你一个逃犯，也敢在此猖狂？本将正愁找不到你，你倒自己送上门来了！”
他提高声音：“诸位！此女陆明舒，乃是周显同党陆家余孽！她伪造懿旨，图谋劫法场，实为逆贼！今日在此，本将就要将这一干逆党，一网打尽！”
百姓哗然，议论纷纷。
陆明舒环视四周，忽然朗声道：“赵成，你说我是逆党，有何证据？反倒是你——昨夜派人潜入永寿宫，在太后灵前鬼鬼祟祟，所为何事？！”
赵成脸色一变：“胡言乱语！”
“是不是胡言，一查便知。”陆明舒盯着他，“太后薨逝突然，贤妃随即失踪，而你掌控禁军，封锁宫门——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赵统领，你敢让人搜查永寿宫吗？”
“永寿宫乃太后寝宫，岂容擅闯！”赵成厉声道，“你休要转移话题！今日这些逆党，必须处决！”
他转身对刽子手喝道：“还等什么？行刑！”
刽子手举起鬼头刀。
就在刀落下的瞬间，陆明舒突然掷出一把铜钱。铜钱精准地打在刽子手手腕上，鬼头刀脱手落地。
“劫法场！”赵成暴怒，“杀！全部杀光！”
禁军如潮水般涌来。
陆明舒早有准备，吹响口哨。哨声尖锐，穿透刑场上空。
下一刻，异变突生！
刑场四周的屋顶上，突然冒出数十个弓箭手——是陆沉舟联络的军中旧部！箭矢如雨落下，精准地射向禁军阵中。
与此同时，刑场外围的百姓中，冲出百余名乔装的暗卫和义士，杀向禁军。场面顿时大乱。
“救人！”陆明舒冲向木台。
暗卫护着她杀开一条血路。陆沉舟剑法凌厉，连斩三人，冲到李司业面前，一剑斩断绳索。
“李大人，快走！”
李司业踉跄站起：“还有他们……”
暗卫们纷纷解救其他官员。但禁军人多，很快又围拢上来。
赵成在监斩台上指挥：“放箭！射死他们！”
弓箭手调转方向，箭雨覆盖木台。
陆明舒挥舞短匕，格挡箭矢。一支箭擦过她的脸颊，留下血痕。她顾不上疼痛，护着李司业等人往刑场外退。
但出口已被禁军堵死。
“从大牢走！”陆沉舟指向刑部大牢方向，“那里有暗道！”
众人冲向大牢。牢门紧闭，陆明舒一脚踹开，里面冲出几个狱卒，被她迅速解决。
进入大牢，阴暗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甬道狭窄，只能容两人并行。
“暗道在死牢最里面！”陆沉舟在前开路。
身后，禁军已追进大牢，脚步声、喊杀声在甬道中回荡。
死牢里关着几个重犯，看到众人闯入，惊恐地缩在角落。陆明舒顾不上他们，按照陆沉舟的指示，推开最里面牢房的一块石板。
石板下是向下的阶梯，漆黑一片。
“快下去！”
官员们鱼贯而入。陆明舒和陆沉舟殿后，等最后一人下去，正要跟上，追兵已到。
“拦住他们！”赵成亲自带人冲进来。
陆明舒反手掷出几枚烟雾弹。浓烟瞬间弥漫牢房，呛得人咳嗽不止。她拉着陆沉舟跳下暗道，反手拉上石板。
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陆明舒取出夜明珠，微弱的光芒照亮前路。阶梯陡峭湿滑，众人互相搀扶，艰难下行。
走了约莫一刻钟，前方出现光亮——是出口！
推开挡板，外面是城西乱葬岗。荒草丛生，坟冢累累，乌鸦在枯树上盘旋，发出凄厉的叫声。
“安全了……”李司业瘫坐在地，老泪纵横。
陆明舒清点人数。十三位官员救出九人，四人死在刑场。暗卫折了八个，陆沉舟的旧部也伤亡惨重。她手臂中了一箭，简单包扎后还在渗血。
“不能在此久留。”陆沉舟警惕地观察四周，“赵成很快会搜到这里。”
“去安全屋。”陆明舒指向远处一片树林，“那里有暗卫的据点。”
众人互相搀扶，朝树林走去。刚走几步，陆明舒突然停住，脸色一变。
“不对……”
“怎么了？”
“太顺利了。”陆明舒环视乱葬岗，“赵成知道有暗道，怎么可能不派人堵截？”
话音未落，四周突然响起弓弦声！
箭矢从草丛中、坟冢后射出！众人猝不及防，瞬间倒下数人。
“有埋伏！”陆沉舟挥剑格挡，护住陆明舒。
赵成从一座大坟后走出，身边跟着数十名弓弩手。他笑容狰狞：“陆姑娘果然聪明，可惜，还是晚了一步。”
陆明舒看着倒在地上的同伴，眼中燃起怒火：“赵成，你非要赶尽杀绝？”
“不是本将要赶尽杀绝，是你们知道的太多了。”赵成缓缓道，“永寿宫的秘密，太后的死，贤妃的身份……这些事，不该有人知道。”
他举起手：“放箭——”
“且慢！”
一个苍老的声音突然响起。
所有人都是一怔。只见乱葬岗深处，缓缓走出一个身影。那人穿着灰色布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但身形佝偻，步履蹒跚。
赵成脸色大变：“你……你怎么会……”
“老奴再不来，赵统领就要铸成大错了。”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陆明舒瞳孔骤缩——是太后身边的老太监，冯公公！先帝驾崩后，他就去了皇陵守陵，已经十年未回京城！
冯公公走到两方中间，先向陆明舒行了一礼：“陆姑娘，老奴来迟了。”
“冯公公，您这是……”
冯公公转身看向赵成，叹息道：“赵统领，收手吧。太后娘娘临终前，早有安排。”
赵成脸色变幻不定，最终咬牙道：“冯公公，此事与你无关。请你让开，否则别怪本将不念旧情。”
“旧情？”冯公公苦笑，“赵统领还记得什么旧情？当年若不是太后娘娘提拔，你一个马夫之子，能有今日？”
他顿了顿，声音转冷：“可你忘了本，忘了是谁给你这一切。太后娘娘让你监视贤妃，不是让你与她勾结，更不是让你害死娘娘！”
赵成浑身一震：“你胡说什么？！”
“老奴是不是胡说，你心里清楚。”冯公公从怀中取出一封信，“这是太后娘娘临终前，让老奴保管的。上面详细记录了你与贤妃的往来，还有你昨夜潜入永寿宫，在娘娘药中下毒的证据。”
他高举信件：“赵成，你毒杀太后，罪该万死！”
全场死寂。
陆明舒震惊地看着赵成。原来太后真的是被毒死的，而下毒的人，竟然是赵成！
赵成脸色煞白，忽然狂笑：“哈哈哈……没错！是我下的毒！那老女人早就该死了！她提拔我？不过是把我当狗使唤！贤妃娘娘答应我，事成之后，让我执掌禁军，封侯拜将——我有什么错？！”
“执掌禁军？”冯公公冷笑，“赵成，你太天真了。贤妃是什么人？她连亲姐姐都能害，连太后都敢杀，会真心待你？你不过是她手中的刀，用完了，就该扔了。”
他看向陆明舒：“陆姑娘，太后娘娘临终前交代，若她有不测，就将此信交给你。娘娘说，你是个明白人，知道该怎么做。”
陆明舒接过信，快速浏览。信上详细记录了赵成与贤妃的密谋，以及毒杀太后的过程。铁证如山。
她抬头看向赵成：“赵统领，你还有何话说？”
赵成眼中闪过疯狂，猛地抽出佩刀：“那就别怪我了！杀了他们，一个不留！”
弓弩手再次举弩。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震耳欲聋，如雷霆般由远及近。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地平线上，烟尘滚滚。一支骑兵正朝这边疾驰而来，黑压压一片，至少有上千人！
骑兵越来越近，旌旗在风中猎猎作响。旗上绣着一个大字——陆！
是陆家军！陆沉舟父亲的旧部！
为首的老将白发苍苍，但骑术精湛，转眼已到近前。他勒住马，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最后落在陆沉舟身上。
“少将军，末将来迟了！”
陆沉舟眼眶发热：“陈叔……”
陈老将军下马，单膝跪地：“末将陈镇，率陆家军旧部一千二百人，听候少将军调遣！”
他身后，千余骑兵齐声怒吼：“愿为少将军效死！”
声震四野。
赵成面如死灰，手中的刀“哐当”落地。他知道，大势已去。
陆明舒看着眼前这一幕，心中涌起复杂情绪。陆家军来了，危局可解。但她也清楚，这只是开始。
北狄大军还在逼近，朝局还未稳定，贤妃生死未卜，太后之死的真相才揭开一角……
她握紧手中的信，抬头望向京城方向。
乌云越来越厚，一场暴风雨，真的要来了。
【生存时间倒计时：8天23小时41分19秒……】
倒计时在跳动。
而真正的考验，才刚刚开始。
第四十七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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