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子优叹了口气,重复追问道,“我们真的没地方去了么?”任四娘一直不说话的伤感模样,让沐子优心都哽直了。难道要在这么寒冷的地方,睡在路边跟乞丐一般么?若是两个男的,沐子优也就认了,偏偏她跟任四娘都是女人身,万一出了什么好歹。
西北方吹来的风,寒冷干燥,刮得脸颊阵阵生疼。
这风怪异,还是从高处不时往低处刮来。天寒加上肚子饥荒的难忍感觉,沐子优身体一阵阵的脱力。只想能找个遮风避寒的地方躲一会,理清一下心头纠缠一团的思绪。
此时此刻的境地,让沐子优莫名的想起当年朱元璋还是不起眼的朱重八时,跟他二哥用草席掩盖父母家人的尸体,用木板抬着几具尸体到处寻觅埋尸之地时的失落无助的场景。
“魂悠悠而觅父母无有,志落魄而徜徉。”朱元璋后来回忆说。
当时朱重八的心情,沐子优有些感同身受。正如此刻,天大地大,竟有种无处落脚的悲凉。
沐子优呵了口热气,双手恢复了些知觉,才伸手去扯任四娘的食指跟中指,仰头看向任四娘,“这里附近,有没有庙宇之类的地方?”太冷了,一直傻站在这里,跟个傻瓜一样。
任四娘低垂了眼眸,委屈的吸了吸鼻头,眼角一片湿润。
沐子优看着任四娘,耐心都消耗完,半天还没等到回答。
沐子优终于忍耐不住,气急起来,“任四娘!你不要这样一幅要死不死的模样。现在先麻烦你帮我找个落脚的地方,可不可以啊!”哭要是能解决问题,这个世界就没有那么多问题解决不了,选择自杀寻死的事情存在了。
任四娘一愣。傻傻的看向沐子优。
“还好我不是你小孩,要不然还真得就这么冻死了。”沐子优没好气的抱怨。话虽然说的恶毒,沐子优却没有其他的意思。恹恹的看了眼别处,揪着任四娘的手指不曾松落,不知道前方哪里有可以落脚的地方,沐子优加快了脚步。只是隐约感觉,一直往前走,总会有可以遮挡风雪的地方存在。
要不然就碰运气,指不定还有谁家同情她们,也给她们让出一处遮挡风雪的地方。毕竟这一路上,一排一排的,坐落了不少的砖瓦房。
这寒冬腊月的,沿路走下来,有人在家的,没人在家的,都一样把门关的死死的。
再往下走去,通道边变得空旷起来。要距离上好远,才会见到一两座地处偏僻的四合院。沐子优眼眸冷然了几分,脸上的肌肤,绷紧绷紧的,刮得生疼难忍。就在要放弃的时候,路的尽头,一棵被白雪压弯的枯树干旁边,沐子优看见了可喜的景象。
相隔一里多远,有破旧的砖瓦房。远远能瞥见,那处地方在皑皑白雪下,残缺的门板,一扇一扇的,随着风刮的力道方向,重重的砸在石壁上,弹了又弹,发出刺耳的撞击声响。呀呀的**声几近破毁。
总算可以有地方落脚了。
沐子优心头松懈一口气,扯着任四娘,脚下的步伐更加快了几步。生怕有谁提前占领了那处地方。走了十几步远,身后一直沉默的任四娘才猜测出沐子优的想法,猛地就顿住了脚步,沐子优力道不及任四娘,被硬生生的扯住了脚步。
任四娘一脸紧张,“盈儿,那处地方不能去!”
沐子优,“为什么不能去?”又饿又冷的。真不知道这具身体已经承载了多大的压力了。这样继续漫漫无期的在寒风中冷冻下去,估计这副小身板,就得化身为冰棍了。
任四娘,“那里是这一带乞丐居住的屋舍。恐怕那些乞丐还有一两个待在里头了。再穷,咱们也不能败了那名声。”
沐子优脸色沉了几分。小小的身子就立在大雪之中,纯白的雪花飘零而下。四肢都开始失去温度,凉了下来。沐子优深深吸了口寒凉的冷气,“那这里有没有山?”有山的话,总可以有食用的野树根吧,不然也得有个避风的山洞之类的藏身点匿一下吧?沐子优想着,眼眸盛满了希翼的流光。
这里,实在太冷了。难怪看到书上写着卖火柴的小女孩冻死。这么冻着,真的会没了一两条性命。加上身体的饥饿感,再强的铁人都会承受不了,更何况她这样对这里还人不生地不熟的外地“魂”。
走这么一遭,沐子优总觉得心头委屈的很。
这么冷的地方,山上显得冷冷清清的,肉眼都能看到寒凉的冷气拂过,树干都干枯枯脱叶了,脚下踩着的草,没有生气,恹恹的枯黄枯黄。这样的地方,极为吊人心情。
沐子优重重的踹了脚边的石块,山上的风,明显比山下来的更大力道。
有温暖的手,将沐子优揽在怀中。沐子优错愕,抬头看向任四娘。相比刚刚的神情,此时的任四娘沮丧的情绪散去不少,眼角的湿润不知是擦干的还是被风吹干的,看过去就让人觉得紧绷紧绷的难受。
“是母亲对不住盈儿。”任四娘弯身,蹲在沐子优身前,“盈儿,我们去外祖母家,好不好?”盛盈儿从小就不喜欢任四娘的娘家,如今这般落魄,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接纳了她们这对母女。
沐子优不知道任四娘心头的苦闷。心头一紧,“这里离外祖母家,要多久的路程?”在原地,双脚已经踩得累到极致,要是再走上三里的距离,指定这双小脚,也就没力气了。
任四娘的眼眸深了几分,“来,母亲背你一段路吧。”
双脚累到极致,这小胳膊小腿的,实在是矫情的很。沐子优看了眼任四娘,耐不住身体阵阵的脱力,附上去,就攀住了任四娘的脖颈。靠的近些,隐约能嗅到任四娘身上淡淡的清香。
“盈儿,以后在外祖母家,我们就得夹着尾巴做人了。知道么?以后你就不是那个需要人照顾的小姐了,可不准耍什么小性子胡闹了。”任四娘淡淡的讲着,悦耳动听。尤其伏在任四娘背上的时候,心头的不安感突然就落定了下来。
沐子优眨巴了乌黑的眼眸,心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盈儿,母亲脱离了盛府,一文也没法带走,真不知道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度过。”任四娘垂了口气,语气失落了几分。
或许在任四娘的信念中,关于**情的堡垒,早已坍塌崩毁。
任四娘的世界,输的一无所有。面对未知的一切,只剩下了胆战心惊。
沐子优趴在任四娘单薄的背上,想起了很多年前,她跟爸爸从海边回来,拿着钱到小卖部买了饮料零食,她就搂着爸爸的脖子,任由着爸爸像是一只展翅的鹰,带领着她翱翔。后来,爸妈离婚了。爸爸出国,妈妈出外务工……一眨眼,仿若一场噩梦,似真亦假。
虽然不知道任四娘跟盛幕是什么回事。也大概似她这般的惆怅吧。
沐子优闲聊,“外祖母家,会不会很不欢迎我们过去啊?”
“你小孩子,懂些什么。要知道,你外祖母他们是喜欢小孩的。只要你乖乖的不要惹事。”任四娘轻笑了声,柔柔的。
“哦。”沐子优纳闷起来。要是真这样的话,刚刚为什么不直接带她去外祖母家?还非得跟她这个外地“魂”一起到处晃荡。沐子优突然想到,“问一下,这是哪个年代啊?”
“恩?”任四娘错愕了几秒,没多想,“你这孩子,这次因祸得福,倒是变得口不遮拦了些。今年是洪武二十三,十二月四日。”
洪武二十三年。
沐子优本是无意的想起关于朱元璋的事情,倒是没想到,这个世界居然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发生。居然让她重生到了朱元璋当政的年代?这个年代,沐子优有些不敢恭维。
――
“娘,有没有在家?”任四娘敲了敲门,温声喊道。
沐子优在一边,细细的打量着。这座砖瓦房跟边上的坐落的那几座砖瓦房相似。大概是这砖瓦房里头住的人多些,竟延展建造了两间相并合的屋舍。空落落的,不知是孩童不多还是冬天寒意逼人,竟少了人气的活跃。
大白天的,居然没人在家。
沐子优撇了撇嘴,也是脚酸的不行,寻了一处干净风小的地方缩坐了下来。
门外,有人推开半边门,迈过门坎走了进来。沐子优抬眸,循目看去,那是老妇人,用暗蓝色的布缠在发髻上,脸颊上有岁月留下的纹络,眉眼中散发出温和的慈**。单薄的身影,手肘挎着竹篮。身上的深蓝色织水纹袄裙,手肘几处容易磨损坏的地方,补了几块不同色彩的布料。
“四娘?怎么回来了?”老妇人怔鄂,不知情的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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