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六道（九）
被踢下的果实原本所在的那朵白花，已经被神兽弄得疲倦了，垂头丧气地包成一个球，神兽用鼻子拱了它一下，没有反应，直接一口吞了下去。
……看来它不会变成尸体啊。
晨光森林外面是错落有致的桦树，两颗之间相隔五米，中间有时点缀着些野花，有时野草滔天，有时全是空落落的。那些空着的地方很明显是提供给游人进入的，但是几乎没有人的气息。
“这是墓土，颜色比其他略黄一点，跳过去，千万别留下脚印。”仄木提醒道，说了这么多个字，上接不接下气，靠在引川肩膀上休息了。
引川很听话地一跃而去，神兽干脆张开翅膀，缩小成砧板大小，竟然可以支撑身体，像蜂鸟一样嗡嗡飞了过去。小山在海岛的中心，方向确定，引川一只手扶住仄木，一只手拔出无名剑，割掉些嚣狂的乱枝和蓬草。
很奇怪的是，这里面没有生物出没。明明是一片自然森林，却连基本的昆虫鸟兽都看不见。
不过里面的植物却颇具特色。
有一种包菜模样的寄生在泥土里的植物，三分之一陷在地下，三分之二暴露在外，都是厚实的圆叶子，一张一合，可能在呼吸。它的旁边时常有正方形的蘑菇出现，根据光线的强度变幻颜色，引川刚看见时是浅棕，过了一会又看到几株，棕里面带有一点朱砂的红。
作为一只好奇心严重的神兽，它的胃是坚决不能错过这些奇葩的。仄木更加好奇，它到底是花豹豹，还是别的兽类，难道……是花豹豹的进化版？
“花豹豹。”
神兽一听，立刻停止了嘴里的咀嚼运动，跑到仄木身边，发出呜呜的叫声。
“你真的是花豹豹。”仄木抚摸着它的耳朵，“我从没看到过……书里也没有记载，你真的是个奇迹。”
晨光森林没有障碍，普通，安宁，温和。它的创造并不是被当做杀戮的利器，只是有时候被迫卷入无聊的战争，自我摧毁，自我修复。
如果你有一颗善良而美好的心，那它就是陷阱；如果你所做的只是争名逐利的勾当，那它，就会成为你的墓地。
很快就到山脚了。
山不大，绕了一圈，有一条石路，石板平整而干净，这样的安排让人匪夷所思。太过清新，超过了想象里的黑暗，居然挑起了疑问。
也许它本来就不是流传的那些，充斥着邪恶和污秽。
上山吧。
“等一下。”
仄木说得太轻，飘荡在空气里，像失水的橘子皮，快要没有意义。
引川已经踩上了第一级台阶。
山……不对，这不是山……
不，这也不是海……
时空倒转，头在下，脚在上，突然交换了地心引力。海水从脚下跌入头顶，如同旋转的沙漏，海沙从瓶颈流溢。
“引川，引川，你醒醒……这样会被埋葬在海底的！”
这个空间交替在一起，你可以变成他，他可以化为你。
山和海，在这里得到了统一，只要你开启机关，就是颠倒，侵入你的思维，造成逻辑和感官的混乱。
“仙悸！”
随着无名剑第二层剑境的召唤，剑魂在两人身上缠绕出黑色的虚烟，眼前白草山的一切如镜子般破碎，呈现出一个截然不同的景象。
黑色的半截山，布满了疮疤，在创痕里留下赤红的熔浆，断面里烧了一锅。突然爆裂，涌出的岩浆向下蚕食，在渐渐变冷的空气里凝结成黑色的岩块。有些岩块黏在山体上，有些滚落下深涧，不过大多数都漂浮在空中。
白草山的周围，旋绕着各种黑岩块，在公转的同时，有些形成了自转。
引川脚下的阶梯还在，只是往上就空了，下面是万丈深渊，看不到尽头。
死寂。
“刚才是转换时空的神梯，这才是白草山的本来面目。”仄木从引川的背上跳下来，坐到神兽的身上。
从白草山后飞来一个黑影，在漂浮岩上跳跃，全无惧色，堪比飞檐走壁，最后落在引川面前，来人带着藤编制成的碗口帽，看不到双眼。服装奇异，红色棉布小袖长身袍，上身裹着黑色背心，右肩挂着一道银白流苏，腰上紧扎一条烫金带，脚下顶着一双船样的布鞋。
男子十指交叉，双臂比肩，向下一按，说道：“在下时寂，欢迎二位来到白草山，不知是否有邀请？”
引川笑道：“我们来找闻堂主。”
时寂收回手势，双手笔直放在两腿侧：“闻堂主正在面壁，不能出命关，不过我可以跟倚堂主通报。”说完重复之前的动作，飞上漂浮岩。
引川学着他的样子跳到一块岩块上，岩石的落脚地不好掌握，有的地方滑，有的地方粗糙，对脚的着力要求很高。就连引川都探索了一会，才勉强能站直，要是一般人，绝对会跌下深涧。
“好险……”引川试着跳到另一块漂浮岩上，看上去十米的距离，却在这时成为了致命的杀机。赌上自己的骄傲和名号，引川奋力一冲，足见点到岩石上，后腿火速收回，向前一大步。可这里跟大理石一样沾不住脚，引川没有办法，只好蹬开这块漂浮岩，回到起点。
仄木躺在神兽身上，看着自己的师兄被区区几块岩石难住了，忍俊不禁，托着腮说道：“别逞能。”这下，引川说什么都要挽回自己的面子。
别人能这么轻盈在岩石中穿越，为什么自己不能做到？
刚迈出半步，之前去通报的人时寂一阵风一样从远处蹿出，在岩石里只能看见一个黑点一下一下一下……就跳到了面前。
连神兽都被唬住了，仰头叫了一声。
“倚堂主请各位过去。”
说完一句话，这位兄弟又开始施展神技，一眨眼就飞跃了四块漂浮岩，停下来往后看。仄木在神兽身上，神兽有翅膀，马上就跟上去。时寂赞叹道：“地狱神兽也能有这么美丽的形态！”仄木微微点头。
再看引川，还在第二块岩石上努力，这对人类来讲，太难了……
时寂伸臂高呼：“需要帮忙吗？”
“不需要！”引川想也没想地回答。
在第二块漂浮岩上还没有站稳，引川横下心来，向下一块进发。这一次的距离足足有二十米，虽然引川跳跃得很高，还是受到熔岩喷溅时引起的飓风影响，几乎要在半空失足。这里没有多余的空气可以提供气团保护，唯一能靠的只有自己。
单手抠住岩缝，引川吊在空中，手臂上的全部肌肉咆哮着释放能量，衣衫尽裂，帮助身体飞上岩石上边。双脚着地，声如洪钟，才有一丝成功的喜悦，这块岩石根据围着白草山公转的速度自转起来。
“真是一刻不得休息……”引川随着它跑起来，观察下一块岩石。这次他换了策略，在第三块漂浮岩上翻转一圈，借助它的动力跳上第四块岩石。时寂拉住他，顺便竖起了大拇指：“公子好身手！”
仄木倒是毫不避讳地笑了。
引川甩开时寂的手，苦笑道：“何好之有？”拍拍身上的灰尘。
时寂正色道：“我负责接待初来白草山的客人，直到现在，能一开始就在漂浮岩上坚持四块的，就只有两人！”仄木问：“还有一位是谁？”
“请两位原谅，时寂不能透露。”时寂把手伸向引川，“公子，接下来的路程，还是让我帮助你把！”
“不用了。”引川一拍腿，退后一步，雪亮的眼珠如黑夜中的头狼，“不过这次，不用你们等我了。”时寂和仄木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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