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酒啊……快给我酒……”
“好，我给你酒，我给你酒，喝，喝死你！”
哗啦！
漫天的酒水从酒壶中倾泻而下，顺着他的脸就这般直直地倒了下去。
他喉节不住地动着，眼睛更是发出贪婪的目光，兴奋地盯着酒壶，以及酒壶里快速流动的水。
他开始咳嗽。
不停地咳嗽，但是他却舍不得倾泄下来的酒水。
火辣辣的酒灌进他的眼睛里，嘴角里，甚至还有几滴酒流进了他的衣杉。
他身体上穿的已经不能叫衣杉，只能算是布条，破败无比，甚至还带着少许已经干了的血液。
他全身仿佛一个乞丐，一个贪酒的乞丐。
这是个酒鬼，几个月前出现在这个镇子上很寻常的酒鬼。
但是，他又不寻常。
因为他可以三天三夜不吃饭，只喝酒。
只要有酒，他甚至可以不要命。
“好喝么？哈哈！”
伙计眯着眼睛，倒完了最后一滴酒水，然后俯下身子托起酒鬼的下巴嘲弄道。
酒鬼的脸并不丑，相反，很俊俏，俊俏到伙计都嫉妒的地步。
幸好他的脸上带着密密麻麻的伤痕，有些生出了浓水，而且布满泥巴，让他看起来狼狈无比，小伙计的心才平衡了些。
毕竟，人都是有比较的心理的。
“好……好喝，还，还有……么？”
他闭着眼睛，身体不住地抽搐，甚至连说话都含糊不清。
他还想要，还想再喝一壶酒。
酒鬼的人生，若没了酒，怎能叫酒鬼？
“还有，当然还有了，我这里酒充足得很啊！”
伙计缓缓地弓起腰，嘴角挂着坏坏的笑容，然后看了看四周驻足围观的客人，眼神一阵得意。
忽然，他转身又托起酒鬼的下巴，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扬起右手。
“啪啪！”
酒鬼的脸开始红肿了起来，左右各多了一条手印。
他现在的脸，让人不自觉地想起隔壁卖狗肉的王胖子，王胖子的脸也是这般肿着，红着。
很可笑，狼狈得很可笑。
“哈哈……”
自然围观的客人大笑。
有几个甚至捧着肚子，笑弯了腰，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这样的情况他们已经看了好多次，但每一次都让他们笑得直不起腰。
小伙计却并满意，仔细地端详着酒鬼的脸，然后放下，似是很伤感地站了起来摸了摸右手。
“哎……看来我的铁掌功退步了，竟然没有把他的脸打得像馒头，却打成了包子！这可如何是好，难道我这辈子真和江湖第一高手差得很远？”
他竟佝偻着身体，仿佛真很沧桑似地负手伤感，眼睛的余光却不时地瞄向那些大笑的客人，目光更得意了。
他的演技进步很快，他扬手出耳锅子的速度更是快了不少，所以他要得意。
每有人能做得和他一般快的，这点他有一种莫名的自信。
就这般一瞬间，酒鬼的鼻子流出了污浊的血液，混着酒气出来，他的嘴唇也破了，眼睛却眯着，好似没睡醒的样子，不时地四处搜索。
客人们知道，他在找酒。
他似是真信了伙计会给他酒喝。
他的脸，更红了也更肿了。
他眼睛想睁开，却发现怎么努力都睁不开。
肿胀的脸，自然会影响睁眼。
“哈哈……”
众人被他的搞怪样子弄得更受不了，甚至有些倒在地上翻滚地笑着，好似下一刻便要断气似的。
还有什么比笑让人开心的事情呢？
花上几文钱，然后坐在这个位置上看小伙计的表演，而且每天都笑得直不起腰，把生活中的难受事全笑得一干二净，这便是这些客人每天必做的事情。
他们已经养成一种习惯了，三个月养成的习惯。
这更是小伙计的兼职，除了每天端盘子招呼客人，这就是他唯一喜欢做的事情。
“哈哈……你这人，怎么打不还手啊？打啊！看你人高马大的，怎么生得这般这么没骨气？”围观的客人之中有个显眼的红面大汉。
他满脸胡子，靠着凳子翘着二郎腿，嘴中咀嚼着花生，不时地发出怪笑嘲弄着眼前的酒鬼。
他是这群客人中最有地位，也是最有发言权的角。
他叫王三霸，正如名字一般，霸气十足，手下跟着一群小弟，以前坏事做尽，专欺弱小，但最近安不知怎的分了点，镇上有传闻说他最近投靠了西门家当了个家丁长老。
家丁长老，可是个肥差啊！
多少人做着梦都想在西门家做个家丁？
人们嫉妒他命好的同时也松了口气。
毕竟王三霸改好，对他们来说是一件很值得庆幸的事情。
“三爷……您见笑了，我敢保证，我就是现在揣他小兄弟几脚，他都不敢还手打我，你信不？”小伙计似乎感觉这般下去有些无聊，每天都玩这几样，他更有些厌倦了。
他需要刺激，一种折磨人的刺激。
然后他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然后把脸凑到王三霸的身边，献媚得说道。
“真的？那也太歹毒了点吧，不过，嘿嘿，我喜欢……你若是干得好，少不了你的银子！”
王三霸揣了旁边正乐得直不起腰的人一脚。
那个人似乎正在兴头上，回过头，正要开骂，只见是王三霸，连忙缩了缩脖子，嘴角挂着比小伙计更献媚的笑容。
他毕竟是一个聪明人，而且很上道。
“三爷，啥事？”
“看着赏吧！”
王三霸摇了摇头，抬手抓起一大把花生，连皮都不剥就直直地塞进嘴巴里咀嚼着。
他喜欢这样的生活，他认为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他与众不同的地方。
“哦……”那人对着王三霸哈腰不停，看了小伙计一眼，然后缓缓地把手伸进袖口。
他取出一锭银子，头也渐渐地抬得很高。
小伙计也抬起头，他看到了他的鼻孔，甚至连鼻孔上的毛都看得清晰无比。
他的下巴上有一道伤疤。
他叫二麻子，一个跟随王三霸砍过人的小混混。
现在同样在西门家当家丁。
“给……这是三爷赏你的！”二麻子一个漂亮的回转，手一弯，银子便直直地摔向小伙计的脸上。
“啪……”
小伙计的脸也出现了一个印记，不过却是银子的印记。
二麻子很喜欢用银子摔人的感觉，因为那种声音听起来很脆，脆到心坎里。
“是是是！谢谢，谢谢三爷，谢谢麻爷。”
他非但不生气，还点头称谢，脸上的献媚更重了。
他很机灵，不叫二麻子二爷，当然了，当伙计这一行的，有几个是笨人呢？
“银子我可是交给你了，你可要给我好好做事，否则我们三爷可饶不了你！”
二麻子看了小伙计一眼，淡淡地说道。
“是是是，保证干得让你们满意！”
小伙计双手都在颤抖，这分量，这分量该是多少银子啊！
他小心地把银子掂量了下，满足地把银子放进了袖口的袋子里，然后转身望着在角落里依旧找酒喝的酒鬼。
“酒呢？酒在哪里？”
酒鬼望向了二小伙计，然后缓缓地抬起头。
他的眼睛依然眯着，但是从那条缝隙中能看出他对酒的狂热。
他的脑海里已经渐渐形成了一种念头，小伙计就等于酒。
自然，酒也等于小伙计。
“酒？掌柜的，给我拿一坛上好的女儿红来！”
小伙计看到他的狂热样，顿时感觉底气足了很多，甚至他的背也不再佝偻。
“给！”
掌柜早就知道小伙计会向他要酒了，急忙从柜子上拿出一壶酒递给小伙计。
他也很期待这个主意不少的伙计能弄出什么惹人大笑的东西，所以并不介意小伙计喧宾夺主。
他是一个胖胖的中年，整天挺着大肚子，一双眼睛不时地露出猥琐的目光，像极了那种偷东西胖胖的老鼠。
他喜欢热闹，更喜欢凑热闹。
接过掌柜的递给自己的酒，小伙计更挺直了腰，一步一步地走向正欣喜无比的酒鬼。
“酒酒……酒……”
他竟兴奋得想要站起来。
他在挣扎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站不起来。
“想要？”小伙计缓缓地弯下腰，眯着眼睛望着酒鬼。
酒鬼急忙点了点，甚至想用手去摸酒壶。
“脱下裤子！”小伙计嘴角挂着冷冷的笑容。
“什……什么？”酒鬼面色一变，连眯着的眼睛都睁开了少许，眼神充满惊讶，似是没听到小伙计的声音。
“我是说，脱下裤子，让我踩几下你的小兄弟，放心就两下而已，不疼的！”
小伙计笑容更甚更冷了。
抬了抬脚，露出一只并没有穿鞋，带着泥巴的脚。
他很自然得意，得意到手都在颤抖。
他几乎要拿不住酒壶。
想想就让人感觉开心啊，自己这只脚如果踩在他的小兄弟上的话……
他兴奋起来了，酒也微微一倾，掉出了少许。
“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你……你怎，怎么可以……”
酒鬼面色涨得更红了，手缓缓地握成了拳头，而眼睛却大张开来。
血红，血红的眼睛。
这是人最屈辱的事情，他虽然是个酒鬼，虽然毫无尊严，但让他当着众人的面脱裤子让这小伙计踩几下却是做不到的。
“你不脱？那么……”
小伙计抬眼望了望王三霸，只见王三霸脸上有些不耐烦了，急忙恶狠狠地扬起手中的酒壶。
“啪，哗啦！”
酒壶直直地摔在地上，酒洒满了一地。
“没了？”酒鬼傻傻地抬头望着小伙计。
“是啊……没了，若是早点的话，或许会有的，但是现在，你却没酒喝了，你的下场可就更惨了！”
小伙计抬起一脚，直直地揣在酒鬼的裆部。
疼，这种感觉肯定很疼！
众人面上带着兴奋，甚至有几个摩摩双手，准备看好戏。
“啊！”
一阵巨响呻吟传了过来。
众人的寒毛几乎都要横起，不自觉地夹入了双腿，眼神却无比狂热地直直盯着，正如酒鬼盯着酒一般。
可惜，他们并没有看到想象中令人刺激的一幕。
大喊的声音也并不是来自酒鬼，而是小伙计，那个先前得意无比的小伙计。
他的脚踩在酒壶碎片上，身体一倾，直直地摔在地上。
酒鬼却已经被一个人拉了起来。
“诸位，你们可以停了吧，这样欺负一个手无寸铁的酒鬼，你们不感到羞耻么？”
小伙计看了一眼自己赤着的脚，那里已经开始流血了，同时脚底心传来一阵巨大的疼痛。
他抬起头来。
他看到了一个青年，一个握着木剑的黑衣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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