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双手握成了拳头，心中微微一颤。
他忽然有一丝不好预感。
屏风里，二麻子缓缓地捧着一大碗香气扑鼻的东西嘴中露着神秘笑容朝叶尘走了过来。
那是什么？为什么心中会有一种很难受的感觉？
叶尘转过脸满是疑惑地望着西门无敌。
“这是肉……”西门无敌嘴角露出一个笑容，盯叶尘。
他似乎很兴奋，眼中竟带着少许期待的血丝。
肉？
“什么肉？”叶尘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西门无敌无缘无故为何捧一大碗肉到自己身边，难道是要请自己吃肉么？
“马肉，黑马肉！”西门无敌回答道。
“黑马肉？”叶尘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几乎咬着牙齿。
他的眼神居然很痛苦，痛苦得仿佛当初的头痛病一般。
为什么是马？为什么是黑马肉？
“咳，咳……”
他开始不住咳嗽，喉咙中泛起一种很难忍受的血腥。
他竟想握着木剑疯狂咆哮起来，然后更疯狂地跑到大街上如野兽一般乱撞。
他想起了闪电，那个很听话，天底下最好的马。
黑马肉，闪电是一匹黑马，甚至黑得有些发亮。
正因为闪电，他在娥眉山的古道上才没被黑衣人杀死。正因为闪电，他才度过了最难奈，最孤独的山间时光。
他闭上眼睛，然后缓缓地从背上取下木剑，握得紧紧的。
他很痛苦，一个没有防备的人总会接受不了突然而来的痛苦的。
“你说下这匹马是哪里来的吧！”
西门无敌冷冷地盯着二麻子，阴沉地问道。
叶尘紧紧地盯着二麻子，眼睛渐渐地眯了起来，掩饰不住的厉芒从缝隙中直射而出。
他想干什么？他又会干什么？
叶尘整个人就像一只即将发疯，用力压制住体内疯狂血液的野兽。
愤怒！愤怒得身体都在颤抖，浑身血液都在汹涌。
但他却不能发疯，所以他只能压着。
二麻子忽然感觉到周围的温度低了不少，眼神竟也躲闪起来，没胆与叶尘对视，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叶尘又咳嗽了起来，这次却没弯下腰，而是直直得身体颤抖站着咳嗽。
那种情况很怪，让人不自觉地想起怪异的情景。
“是从……是从自家马棚上拉出来，我见那只马不肯进食，但留着却占了我们西门家养马的地方，所以我就拖出去宰了！”二麻子看了西门无敌一眼，仿佛找到了靠山一般直视着叶尘回答道。
“拖出去，宰了？”叶尘身体震了震。
眼神中最后一丝希望渐渐破灭，面具中下的眼睛上只剩下绝望。
叶尘低下头，眼睛却慢慢充血地红了起来。
他竟已不再咳嗽了，而是伸出一只手缓缓地抚摩着木剑，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正在想什么。
“是啊……宰了，不过还没准备吃呢，若非你杀了王三霸，是西门家的罪人，我铁定要请你一起吃呢……”二麻子嘴角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他很想笑，很想哈哈大笑，但是他知道现在并不是笑的时候。
现在的二麻子很得意，就如当初一刀砍在王三霸脖子上的那般得意。
“你的话太多了……”西门无敌依然是那般阴沉，冰冷的眼神望着二麻子。
他已摸上了寒剑的剑柄。
二麻子一哆嗦差点就端不起碗，脸上得意的神情瞬间消失，取代的是一种恐惧，仿佛老鼠碰到猫那样恐惧。
他毕竟胆子不大，西门无敌的一个动作，一个眼神都够他吓的了。
他怎会不知道对面的老爷手中沾染了好几万条生命？
他仅仅是一个家丁长老而已。
家丁长老怎会不怕老爷？
二麻子急忙转过眼神不与西门无敌对视，与西门无敌对视的一瞬间仿佛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一般。
西门无敌毕竟不是王三霸。
“老爷……没事，没事我可以下去了么？”
二麻子的手心早已湿了，身体不住打颤，面色苍白勉强带讨好的神色小心地望着西门无敌。
西门无敌却没有看他，而是转过头望着低头的叶尘。
“我可以让你杀了他，只要你想，你随时可以取他的命！”
二麻子呆住了。
“什么，老爷，我是不是听错了？……我……”二麻子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骇然地望着西门无敌。
似乎，似乎和计划有些出路了。
计划上西门无敌可不会这般说的。
难道……
他不是笨人，他想到了那个最坏的结果。
西门无敌却没有回答二麻子。
在他的眼中，二麻子已经是一个死人，他怎会回答一个死人说的话？
他在等，在等叶尘抬起头来……
他相信这些已经够了，让一个人动手，有上千种办法，而他用的，仅仅是一种方法而已。
“可是，我的木剑却杀不了人！”
叶尘的声音越发冷淡了起来，仿佛脱离人的界限了，毫无感情。
一个人若是脱离了人的界限，那他是什么呢？
是鬼，是仙，还是魔？
叶尘很痛苦，这种痛苦很熟悉，很久很久以前他便经受过这种痛苦了。
他抬起头，望着满是冷汗的二麻子。
他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块木头，眼神却带着少许的可怜。
“我知道，你可以用我的剑！”
西门无敌伸出一只手，缓缓地递上自己的剑。
寒冷的，带着杀气的长剑，同时也是江湖兵器排行上第五的凶兵，西门寒剑。
叶尘自然不认识，但纵然不认识却也知道那是一把上好的剑。
叶尘很想举起这把寒剑，朝二麻子的头颅中砍过去。
有几次甚至产生了一种疯狂的念头，只要握上那把寒剑，二麻子必死无疑。
这似乎是一种诱惑，一种很诱惑的念头。
可是，他终归没有接过那把剑。
他知道，若是经受不了诱惑的话，他从此便会一直堕落，堕落在无边诱惑当中。
杀人，有时候会上瘾的。
每个生命，都是可贵的，都需要珍惜。
“你知道么？我很想拿起这把寒剑杀了你！”
叶尘抬起头然后盯着二麻子。
二麻子嘴唇吓得发白，然后退了好几步，整个人都靠在了屏风上，他手中的碗，已经差点拿不住摔到了地上。
“你……老爷，你们，你们，这些都是……都是辉少爷教……呜……”
二麻子大口喘息着，然后无力地低头，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胸口处。
他的胸口处不知何时多了一把剑尖。
他依旧靠着屏风上，血液已经沾染了整个屏风。
他的背是被剑刺穿了。
屏风的后面，有一个人，一个握着剑的少年。
正是西门辉。
叶尘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子。
他知道，那一剑却是西门辉出手的。
“他似乎死得太晚了，我本应该在他杀了王三霸就杀他的！”
西门辉缓缓地从屏风中走了出来。
他的脸依旧稚嫩，稚嫩得让人发寒。
叶尘想不通，想不通一个少年竟有这般狠心。
小孩这般狠心，那么他的大伯，西门无敌呢？
叶尘握紧了木剑，他似乎明白了今天想走出西门家怕是有一定难度了。
二麻子死了，死得有些迟。
但杀人者人恒杀之这句话似乎在他身上得到充分的验证。
“西门家，怎么可能让一个杀自家人的叛徒当家丁长老？”
西门无敌摇了摇头，望着叶尘，淡淡地说道。
叶尘睁开了眼睛，然后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总算鼓起勇气看二麻子手中的那碗黑马肉了。
肥肥的，甚至还冒着香香的热气冉冉直上。
闪电何时生得这么肥了？
叶尘记得闪电很瘦，瘦到只剩下排骨了，而且怎么吃都吃不胖……
叶尘明白了，也许自己是陷入一个西门家制造出的局了。
闪电并没有事，也许还安稳地在马棚中躺着。
“那么，这里没我的事了！”叶尘把木剑靠在胸前，然后望了西门无敌一眼，缓缓地朝门外走去。
他必须要走了。
他不得不走了。
“等等……”两把剑横在了叶尘面前，西门无敌与西门辉顷刻间便到叶尘身边。
“什么事？”叶尘转过头望着西门无敌，淡淡地问道。
“你比我想象的要聪明的多，戏被你看穿了，聪明的人自然知道什么事，你为何要徒劳些力气问呢？”西门无敌望着叶尘，脸上并未有被揭穿的尴尬，依旧冷冷。
“那么你把我拦住又是什么事呢？”叶尘转过脸望着西门辉。
“大哥……我想看你的出剑……”西门辉并未有杀人后的那种不安情绪，望着叶尘，诚恳地说道。
“那么我如果输了呢？输了不就是死了？”叶尘摇了摇头。
这笔交易实在是不划算，而且自己还不能死……
不过，一个剑客若在比试之前说死的事情那么必输无疑，这已经成了最常识的东西了，但是叶尘这般一说，他们却并没有感觉叶尘会输。
因为叶尘诚实，是个君子。
君子一般都活得时间长些的。
“大伯不会杀你的……”西门辉摇了摇头，然后目光紧紧地盯着西门无敌。
西门无敌点了点头。
“那么，你出剑吧……我接下便是了！”
看来这一仗是根本避免不了了，与畏畏缩缩还不如真的动下手，他毕竟也是拿剑的，毕竟也算一个剑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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