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停在了门外，微微摸了摸胸口。
胸口处隐约传来少许疼痛，但疼痛却不如之前那般强烈了。
他想起了那个酒鬼，那个双眼呆滞的酒鬼。
叶尘忘了他，竟把他忘在了酒楼里……
他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杂事的时候。
他知道，他又要开始战斗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整日里都沉醉于木剑当中，思考怎样让自己出剑最省力，却最有效果。
他根本无暇想其他事情。
他得出一个结果。
他发现有时候一个剑客出剑根本就不用这般繁乱的打斗，能伤人的往往是最后的那一击，他在思考怎样才能戳出那一击。
可是。
世间上有这般厉害的剑么？
也许没有，也许有。
他资质不如别人，只能比别人更勤奋，比别人思考得更多，否则他只能死亡，只能在这滚滚红尘中被湮灭。
他毕竟不是一个顺从命运的人。
“你准备好了么？”
西门无敌望着背对着自己的叶尘，淡淡地问道。
叶尘点点头。
他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准备好了。
他得活下去，所以他必须全神灌注地观察着眼前的一举一动，甚至连门外叶子掉落的瞬间他都观察到了。
木能成剑，叶也能成剑。
但若心中有剑，万物皆为剑，皆为神兵。
他默默地念着一个多月才得出的感悟。
“辉儿，退后！”
西门无敌转头望了西门辉一眼，冷漠地吩咐道。
“大伯……可是……”
西门辉指了指背对着两人的叶尘，然后又指了指渐渐握起剑的西门无敌。
难道大伯要背后偷袭？
剑客比剑的时候怎可背后偷袭？
这似乎有些违背以前大伯教的东西……
“下去！”
西门无敌没有看西门辉，而是淡淡道。
西门辉摇头了摇头，望了叶尘一眼，叹了口气似有些不甘地迈步朝屏风内走去。
他知道，自己呆在这里只会影响两人的比试。
剑客比试，是不能分心的，分心就只有输。
西门无敌紧紧盯着叶尘的背影，面上已带少许的凝重。
他很小心。
任何一个敌人都不可小看，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允许放过。
若是小看放过，性命也就没了。
这些他比任何人都要懂，正因为一直如此他才活到了现在。
叶尘依旧背对着西门无敌，他并没有动。
但西门无敌却忽然感觉他已经动过，已经挥着那把木剑直直地朝这边砍过来了。
那是一种很荒谬的感觉，就像压抑时间长了产生不自然的幻意。
门外院子忽然吹过一阵暖风，几片树叶顺着这暖风飘荡而起，围成了一个圈子，缓缓散开。
院子里重归平静，温柔的阳光照在了大地上，给这个大地增添了几许美好。
这种平静很让人感觉压抑。
西门无敌没有出剑，而叶尘自然也没有。
西门无敌额头上居然产生了少许汗水，手中的寒剑也在颤抖。
西门辉却躲在屏风中盯着两人，呼吸顿停了，一动不动。
同样不动的，还有二麻子，端着马肉，已经没了呼吸的二麻子。
他的头低垂着，散乱的长发遮住了他半张脸，脸上的眼睛也没有来得及闭上，还带着临死前的不相信。
没有人可怜他，因为他没可怜过小伙计，王三霸，以及那些无辜残死在他刀下的亡魂。
生命，是最可贵的。
每个人都应该好好地活下去。
可惜，他却不懂生命的意义。
叶尘闭上了眼睛，吸了口气，胸旁木剑缓缓抬起。
西门无敌眼中精芒一现。
他出剑了！
寒光，寒光伴随着剑吟，仿佛游龙一般呼啸而出。
西门辉开始很兴奋，握紧了拳头，整个身体都在颤抖，因为他没看清西门无敌的剑是怎样脱手而出的，他只看到一阵刺眼的光芒！
剑太快了，快得在眼睛里根本就留不下一丝的痕迹，快到破了空气，划过了感知。
叶尘转过身体。
西门辉急忙转头望向了叶尘。
可惜，他失望了，兴奋的表情已荡然无存。
叶尘的剑却显得很慢，慢到每一个细节，每一个动作都在西门辉的感知之中。
他从未见过一个剑客可以用剑用到如此慢的地步，而且招式也平淡无奇，毫无新意。
要输了么？难道叶尘要输了？
他可知道输了的后果么？
输了便是死，这是西门家百年不变的道理。
方才西门辉说不杀他，也仅仅是骗骗他而已。
他竟真的相信了！
“扑哧！”西门寒剑并无任何悬念，直直地刺至了叶尘的肩膀，深深地扎了进去。
“你输了……”西门无敌失望地望着叶尘。
叶尘脸色苍白无比，木剑也缓缓低垂了下去。
他似乎输了，而且输得很彻底，一个肩膀被刺失去战力的人，怎会不输？
“我没看过你出剑，所以，我得看下你是怎么出剑的！”
叶尘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但是面具的脸上却毫无表情。
他知道，这一剑西门无敌是绝不会杀他的，对他也仅仅是试探而已。
不过，这一试探却让叶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
叶尘几乎失去了再战之力了。
西门无敌望着叶尘，眼中已满是失望了，盯了许久，然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真的是叶尘么？
那个一把木剑蹦碎排行第六神剑的叶尘？
“你跟二麻子一起走吧，至少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
西门辉阴阴地望着叶尘，从屏风中走了出来。
他原本以为叶尘是个绝代剑客。
却没想到，叶尘仅仅是个草包而已，甚至连江湖中三流剑客都不如。
他对叶尘很失望，脑海中那种崇拜的目标瞬间被现实的打击所破灭，成了一块一块碎片。
他忽然感觉很失落，毕竟他也仰慕叶尘已有一段时日了。
一袭黑衣，一把木剑，多么心动的一个传说？
而现在呢？
传说破灭了……
难道，这个叶尘并不是湘西边缘的那个叶尘？
难道他仅仅是个冒牌货而已？
西门辉狠狠地盯着黑衣面具。
他最恨这种沽名钓誉，贪婪之人。
于是他出手了。
剑光一现，直取叶尘背后。
西门辉嘴角挂上一个冷冷的笑容。
他相信，这一剑足够杀死他了，他从来不会让一个冒牌货出现在西门家的。
不过，笑容却瞬间凝固了。
他的剑竟被两根手指头给夹住，再也不能前进分毫。
那是两根发着夺目白光的手指头。
这一刻，他竟有种握不住剑的感觉。
“你杀气太重了，这样对你以后的修行，却是不好！”
叶尘开始咳嗽，松开两根手指，嘴角露出一丝红色。
他竟咳得吐血！
“砰！”一阵猛烈地风直袭过来，西门辉瞬间被那道风给刮得直飞过去，撞到了坚硬的墙壁。
他重重地从墙壁下跌落碰到了地上。
西门辉站起来不敢相信地望着西门无敌，他的胸口处竟出现了一个脚印。
“大伯……你……哇！”西门辉嘴里喷出大片红色，显然他已受伤不轻了。
地上满已经沾上了一大片血液。
“下去！不然，我杀了你！”
西门无敌转过头。
他冷得像块冰，杀气竟已外放，压得西门辉喘不过气来。
西门辉知道，他并不是骗自己。
他真会杀了自己！
即使他是他侄子……
因为他是西门无敌。
西门无敌永远说到做到的。
西门辉却没有动，低下头骇然地盯着地上的剑。
剑尖出多了两根手指痕迹。
两根手指便能在剑尖出捏出印记，那该是多大的力啊！
他后悔了，西门辉后悔了。
“我并不会杀他，你放心。我说过，我的剑并不是用来杀人的！”
叶尘盯着西门无敌，摇了摇头，然后缓缓从肩膀上拔出那把寒剑。
他竟连一丝痛苦的呻吟都没有，仿佛这具身体并不是他的。
西门无敌退后了一步，头皮忽然一阵发麻。
他从来看到过对自己这般狠的人，为了看清对方的剑势，竟用身体来试剑！
对自己狠，岂非对别人狠上十多倍？
沉默许久。
“我知道……”
西门无敌摇了摇头，握着寒剑，缓缓地低下了头。
他似乎后悔了。
一个低下头的人不是后悔是什么？
叶尘闭上了眼睛，动了动垂着的手。
忽然！
剑光再起！
一个任何人都想不到的剑出划过空气，朝叶尘咽喉处刺了过去。
叶尘无法躲避，他也不想躲避。
“碰！”
叶尘依旧站着，肩膀上却缓缓地流出了红色的血液。
西门无敌的剑却并未刺进叶尘的咽喉，而是被一把并不起眼的木剑挡住，寒剑再也不能前进半分。
白色的火焰木剑中燃之而起，形成了一种莫名光辉，照亮着西门无敌不敢相信的脸。
西门无敌呆了！
西门辉也呆了。
他根本不知道叶尘的木剑是如何出手的，他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叶尘手的低垂处。
“轰！”
白色泛着光亮的木剑瞬间爆炸，一滴滴白色火焰形成如萤火一的火球……
西门寒剑出现了一道裂缝，一道看不出来的裂缝。
但是西门无敌知道，自己的剑已经碎了……
“我输了……”
西门无敌面色带着少许的黯然，然后望着叶尘。
“不……你没输，我们打平了，你的剑不是已经刺进了我的肩膀么？”
叶尘望着西门无敌，认真地说道。
挥挥手，叶尘捂住了肩膀。
肩膀上的血液依然在流着，但少了许多。
西门无敌竟有些握不住寒剑，仿佛这把寒剑有千斤之重。
他知道，叶尘这般说话，仅仅是照顾他西门家的面子而已。
“那么……我可以走了么？”叶尘望着西门无敌。
“自然可以！”
西门无敌竟仿佛苍老了很多，盯着那把寒剑喃喃道。
叶尘望向了西门辉。
西门辉缩了缩脖子，急忙低下头，不敢看叶尘。
今天他实在丢脸实在丢大了。
难道，难道他想报复自己？
“生命，都是珍贵的，希望你能记住，不要轻易剥夺别人的生命！”
叶尘叹息了一声，朝着门外缓缓走去……
他能做的也仅仅只有这些了。
西门无敌抬起头，然后紧紧地盯着叶尘的背影。
“他才是真正懂剑之人，我以后怕是再也提不起剑了！”
这一次，他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西门无敌摇了摇头，朝屏风处走过去。
他的背，竟佝偻起来，仿佛是一个老人……
“谢谢……”
西门辉抬起头来，轻轻地朝叶尘消失的方向唤了一声。
他握紧了双手，但眼神中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兴奋！
他知道，他已经找到目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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