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散乱遮脸，黑衣破碎带尘，捂肩点剑，伴夕阳缓缓而行……
枯木憔悴，枝桠苍老。
叶尘抬起头，表情木然，仿若是一具不动的尸体，几分惨白的脸上挂着无神的双目，望向前方。
前方枯树旁，便是一家客栈，一家招牌门楣，上写宾来的客栈。
微风拂面，几度惆怅逝水流，尘烟四散，黄叶若蝶而落，却带飘飘鼻息的血腥之味，浓厚无比。
客栈内却安静无比，没有任何纷争之音。
死人？
里面难道是死人么？
叶尘微微摇头，嘴角泛白，肩膀黑衣处，渗开少许红色，竟顺着手指缝渐渐露了出来，味道异常难闻。
叶尘闭上眼睛，呆呆地停了下来，仿佛石头一般站着。
这一刻竟产生一种再也不想往前走的冲动。
纵然里面全是死人与他又有何干？
毕竟里面的人不是他杀的……
前方不远处，便是昆仑仙山，终日云雾缭绕，仙音清新悦耳。
那么后面呢？
后面便是一段路，一段曾经走过却并不开心的路。
他已经走了太多路了，闪电同时也陪伴着他走了这般多的路。
闪电走了，自觉走到附近马棚里呆着了。
叶尘身体莫名一颤，随后便睁开了眼睛，目光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虹色若聚。
前方，红雾顺门缝而飘散，却朦胧无比，更添几分邪异的寒意，令人不自而打哆嗦。
什么东西？
里面究竟是什么东西？
……………………………………………………
西门无敌半跪地上，手握寒剑，面色发白，邹然目视前方，几处血丝顺着脸颊流了出来，似有些狼狈，但嘴角挂着一个冷冷的笑容，仿佛冰块……
客栈内，血雾凝聚，味而浓重，惹人不敢多停，虽是客栈，但掌柜早已经跑到不知何处了……
不该死的，全死了，该死的，却还握剑完好站着。
“我从来都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我经常这般想着，既然杀人，又何必和死人多话呢？可是，现在我却要和将死之人说一句话……”
书生杨修坐在椅子上，挥挥折扇，面露微笑，笑中却带几分寒意阴冷，让人分不清他是真笑还是假笑。
满地尸体，满是血液，驻着椅子的方向，缓缓流向办跪的西门无敌脚下。
耻辱，赤赤耻辱仿佛是一巴掌，用力地扇在西门无敌身上，异常羞辱。
很怪，西门无敌本应大怒与之拼命，却不想此时却毫无怒意，甚至连身体的一丝颤抖都没有。
充满诡异的客栈里，墨色黑暗，红色血液，怪异的人。
怎么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西门无敌冷然而笑，目视杨修，嘴中却并未说一句话。
“若是无话，那你便上路吧，有这般多的兄弟陪着，下面你也不会孤独……”
杨修蔚然长笑，眯起眼睛，手握折扇轻轻一扇，目若萧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缓缓的，杨修就这般缓缓地向前走了一步。
白衣随飘飘，却未沾一丝尘埃，折扇轻点，这里的肃杀之息便更浓厚了几分。
他想杀人，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只因出扇速度太快，快到肉眼根本就看不清的地步才被叫做阴险。
这世上也从未有阴险之说，输了便是输了，毫无理由，毫无叹息……
西门无敌紧紧握着寒剑，整个身体都在哆嗦，目光却依旧紧盯杨修，仿佛是一头受伤的孤狼。
杨修嘴中笑意更浓了，漫步而行，伴随着漫天飘散的血雾，折扇轻挥……
西门无敌闭上眼睛，手中青筋爆起，头颅却缓缓低垂了下去。
无风，无光，只余满屋朦胧与长剑的寒意。
幼时出道，从未尝有一次之败，出生西门，遂封无敌。
本以为红尘浮梦，朝起霞落，这辈子再也不会有失败这个遥远的名词了。
可是他却败了，败给了一个少年，却败得心服口服……
灰心无念之时，西门无敌似有一种明悟，一种来自内心深处并不曾懂得的明悟。
争明夺利，到头来还不是黄土一剖？
那么自己甘愿等死么？
从来都不甘！
倏然！
光，一道寒光扑之而来，划过几片血雾，划过黑暗，耀目寒霜直至屋内，人已腾空而至……
西门无敌嘴挂冷意，面露狂散，仿佛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一般点剑直刺杨修。
最后一剑！
他已经拼尽全力，若是输了，那只能怪学艺未至巅峰，天外自有天人……
“轰！”
更近了！
寒剑冻霜，散而发光，似入人心，却带莫名威势直直而刺，速度奇快。
杨修抬头目望上方直扑的西门无敌，笑容却未曾减少多少，挥扇而摇，人却未曾避退。
他早已不是一年的那个江湖中人了。
他早就脱离凡人的界限了。
“一路，走好！”
杨修展目而视，身形若影直散而开，几处血雾带坠，缓缓地平息下来。
“轰！”
那一剑最后依然是刺空了，无论先前多快，多有威势，最后还是败了。
败了便是死亡。
杨修毕竟不是叶尘那般毫无杀念。
西门无敌静静地望着刺进墙壁的寒剑，却再也无法转头而视了。
他的咽喉之处有一道仿佛细线划出的痕迹，肉翻而开，却并没有丝毫的血液。
西门无敌费力地闭上了眼睛，他确实该瞑目了……
弥留之际，他竟毫无念想，却似解脱，那沉沉的担子压在身上易压便是几十年，抗着无敌的念头，他早便累了。
江湖飘荡，风雨不知，生死更是无知。
这便是命，江湖的命！
“嘎吱，嘎吱！”
门缓缓而开，露出一只毫无血色的手，然后门全开了，缓缓露出一个毫无血色的脸。
“进来吧……这里没有外人！”杨修坐在椅子上，缓缓摇折扇，微笑地盯着那张苍白的脸。
那是头发，白色的头发。
那是衣衫，黑色雕鹤的衣衫。
那是木剑，寻常的木剑。
“这里的人都是你杀的？”叶尘四周一望，心中微微一叹，然后转头望着椅子上的俊朗男子。
他终归还是抵挡不住心中的那片好奇走了进来。
这里仿佛是人间地狱，遍地血液，满屋死人！
杨修对着叶尘点了点头，微笑而道：“叶兄，我们又见面了”
叶尘摇了摇头。
他自然不记得杨修了。
事隔多日，而今面目全非记忆全失，他怎会记得？
“叶尘兄果然不记得了，再次相遇，叶兄竟头发发白，竟似老迈……”
杨修看着叶尘那发白的头发，侃侃而道。
叶尘低垂着手，目光四处望了望，另一只手缓缓摸了摸散乱的头发，心中却带几分苦意。
于是叶尘失望了。
这里已经没有一个活口了，杨修出手很是狠恶，竟不留痕迹！
这仅仅是单方面的屠杀而已，以一人之力而进行的屠杀……
“你的扇，很快，却没带任何的杀气，竟似毫无杀过一人……咳，咳……”
叶尘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血腥的味道传入鼻息，泛起胸中的痛意，一抽一抽，甚至整个肺部都在直颤一般。
他的身体，很不好，旧伤未愈，新伤却加之而深。
可怜的人，不是么？
“你的身体，似乎很不好，满是伤痕，我甚至能感受到你的心脏在剧烈跳动……不是怕，而是苦，一种不忍看着血腥的苦涩……是么？”杨修依旧微笑，缓缓摇扇，目光凝聚，似直透人心而过，很是犀利！
叶尘点了点头，苍白脸上毫无表情，嘴角处竟咳出了血液，肩处漫漫颤抖。
“呵呵，你的心，实在太软了……我等仙人怎能与凡人一般心软？”杨修望着叶尘，嘴角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傲笑。
仙人？我们？
自己竟是仙人？
叶尘竟一下子呆愣了，他似乎听到最好笑的笑话一般。
但他却笑不出来，无论眼前发生什么事情他都笑不出来。
“我不是仙人……你看错了，我仅仅是一个凡人而已！”叶尘毕竟没有虚荣之心。
经历了这般多的事情，他的心早已被磨得贴平，毫无一丝争强之心。
自己怎会是仙人？
“叶兄，我可是听说过你木剑直破秦家神兵，我更听说你那次便被峨眉仙子接回仙山……我等皆是明白人，有何必多那几分掩饰？”杨修笑容渐带几许不悦。
峨眉仙山？峨眉仙子？
自己确实见过仙人，甚至还和仙子合衣同睡了好几个月。
可惜，自己总归不是仙人……
“咳……咳……我确实不是仙人，不过我感觉，你若是身满杀孽，满心争强之意……恕我直言，我从未见过这般仙人……”
叶尘望了望周围。
血雾弥漫，久久未散，而那把折扇之上沾染多少无辜冤魂？
“哈哈，叶兄，你方才说过我未有任何杀气，现在又说我满身杀孽……岂不是自相矛盾？”
杨修笑了，大笑。
血雾之中，异常诡异！
叶尘微微一叹，却毫无言语。
现在的他，很疲惫，疲惫到只想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
“叶兄！你可知道西门无敌？你可知道西门无敌身上的杀孽比我更盛？”杨修嘴角已没了笑容，折扇指了指咽喉血液直流却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西门无敌
叶尘闭上了眼睛，摇了摇头。
他自然不知道西门无敌的一些情况，西门辉仅仅告诉他一些西门无敌的一些简单介绍而已。
简单介绍，怎会知道呢？
“那么我不说，你早晚会知道的，因为是西门家，西门家从一诞生起便注定了满身杀戮，纵然子孙也无法避免……”
杨修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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