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团的龙舟大队顺碣川而下，扬帆东进。
左小仙睁开眼睛，耳边尽是泠泠水响，四周却是漆黑一片。他动了一下，立刻感到刺骨般的疼痛，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两根粗大的铁索穿过肩胛骨，将他牢牢扣住。
“燕空大人，天师有请！”眼前一道光线射入，照住了左小仙的双眼。两人架起他的臂膀，牵动着铁索，将他带了出去。
照日天师的坐船仅次于州牧王的龙舟，紧紧地跟在祭天团之后。左小仙被押上船板，深深地吸了口气，只觉得体内的源力似乎消失得无影无踪一般，而肩胛处的巨痛简直要将身体撕裂。这种苦楚，自他来到沧原大陆以来，就从未受过。
照日天师神色端庄，坐在那高高的台上，四个白衣侍女举着斗扇护在左右。龙诞熏香在四周缭绕，中人欲醉。
大堂之下，云合武茜和金弓玉箭两旁侍立，神态恭谨。左小仙的三位夫人莫奇，姬风柔，羽孤媚儿，还有风州牧王风陵寒，一个不少地绑在一旁，神态萎迷。
“死呆子！”莫奇叫了起来。三位夫人都望着左小仙。
左小仙苦笑道：“三位夫人姐姐，我燕空雪现在已经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了。你们就自求多福，各奔前程吧。想嫁人的嫁人，想傍这个阴阳人的就傍这个阴阳人也行。”言罢神态倨傲地看着那宝相庄严的照日天师。
众人尽皆一怔。羽孤媚儿低声饮泣起来。莫奇怒道：“死呆子，你胡说八道什么？要死咱们一起死，有什么了不起的？”
左小仙心中一凛，嘴上却是满不在乎：“莫奇姐，待会儿我如果投降了，你们可别骂我没有骨气。”
照日天师的嘴唇不动，声音却回荡在大厅之中，清如漱玉：“燕空雪，你未战先降，当真枉负神之命定者之名。”左小仙看着照日天师的身后，心神一震，只觉手脚发凉，那四个白衣少女竟有些熟稔之感，其中有一个，竟是那龙湖幽冥岛上曾经遇到过的镜城少女！
当幽冥岛塌陷后，左小仙本以为镜城中人几已死绝，却想不到那曾经伴在哥舒英男身边的镜人白衣侍女还活着。左小仙的目光落在照日天师那晶莹剔透般的脸上，倒抽了口凉气，缓缓道：“你……你是镜城……教宗……”
照日天师哈哈大笑道：“想不到除了哥舒英男之外，这世间竟还有一人认识本座的真面目。本座正是镜城教宗天戈！”
“你个死老妖怪，怎么没被幽冥岛给压死，又跑到燕州来装神弄鬼？你到底想干什么？我燕空雪大好男儿，你要杀要剐，先给我个数，我好有心理准备。”
“你乃是风州霸者，我怎么能够随便就杀害一个有助我完成大业的霸者呢？燕空雪，你是神帝选定的明域终结者，你该当明白本座到底想干什么。”照日天师天戈淡淡道。
左小仙哼了一声：“明白人说痛快话，别磨磨叽叽的。你老人家随随便便就将千年镜城给弄塌，数万人伏尸遍野，谁他妈的知道你老人家吃错了什么药在做什么？我真的很希望你老人家有天出门被树撞死，或者被狗咬死，要不就跌到茅坑里淹死……”左小仙本来有一肚子恶毒的骂人话要喷出来，但一想到天戈的本领，着实有些胆寒，暗想也别骂得太过份了，将他惹怒了，自己嘴巴爽了，吃亏了可不好。
天戈仍然澹定如水：“燕空雪，我神魂不死，历劫千年，早已看透生死，岂会因你区区数言而动怒的。”
左小仙一看到这杀了数万人的狂人，就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巴，讥讽道：“是啊，却不知哥舒英男什么地方惹恼了你，让你可以一怒之下让镜城倾裂？莫不是她不小心看到了你出恭，让你那光辉伟岸的圣洁形像大打折扣，因而千年老肝火突然大动？”
天戈洁白如玉的脸上，飞快的闪过一抹凌厉的青色杀芒，一闪而没，重新恢复了宝相庄严，淡淡道：“我一生擎爱神帝，致力于在人间建立一个神帝的天国，让世人都能够沐沐在神帝的荣光之下。只是可惜人们利欲熏心，自私自利，导致妖火丛生，焰摩猖獗。我镜城只开一隙，却让千年圣洁之域，受到沧原的污染。那是我天戈一手打造的人间天国，既然它受到你们沧原的污染，便当重回神帝的天国。它不属于这个受到诅咒和污染的世界。”
左小仙一时怒上心头，骂了起来：“去你妈的，装逼装过头了吧。你凭什么要强行用自己的意志在人间创建一个人间天国？莫非龙湖之上浮尸上万，就是回归你妈的天国吗？”
天戈依然不生气，脸上浮动着圣洁的氤氲之气。“在神帝的眼中，世间一切生灵和躯干，都只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们永不止歇地在冥河与天河之间轮回。神帝既然能够创造这世间一切，他当然又有权力毁灭这个世界。”
左小仙向来对什么都不放在心上，放荡而油滑，可是面对这个一代杀人狂魔天戈，那种从所未有的悲凉和愤懑却少见的涌上心头，堵住了自己的喉咙，冷笑道：“原来你将自己当成了神帝了。装逼犯，自大狂，这世间没有神帝，也没有转回运转，只有你这种自以为神力通天的混蛋在用自己的力量强行建立你理所当然，其实是狗屁不通的道德。如果这世间真在神帝的话，我看他是瞎了眼了。”
天戈历劫千年，依然淡定如昔，仿佛看透了世间一切荣辱，那一切生命和轮回在他眼中，都只不过是烟云变幻，过眼无踪。“你不敬神帝，不求祝福，此乃大罪也。神帝为世间带来人类，又为人类带来秩序和道德。而我的任务就是借神帝的力量重整人间的秩序和道德，重现神帝的天国构想，否则人类必将毁灭于自我。”
左小仙对他这种自以为是的言论极其不屑一顾，骂道：“妈的，人类发展几千年，多少像你这样的装逼犯想要在人间建立天国？太多了，太多了，最终的结果就是建立一个以装逼犯或者装逼集团为中心的帝国，将人间千万生灵都供装逼犯中心淫乐，最后导致人间崩溃。你的那些小把戏，骗一骗无知的教徒还可以，想来骗我，你丫还少了几把胡子。靠。”
天戈老人道：“人间天国是神帝的构想，也是信仰神帝的人们之所愿。它不叫帝国，在这个伟大的国度内，人们安居乐业，互敬互惠，居者有其屋，耕者有其田，路不拾遗……”
左小仙满脸鄙夷，打断了他的话：“how?how?how?”
天戈一怔。左小仙道：“你凭什么做得到？你怎么去做？”
天戈圣光澹荡的脸上，现出少有的血晕，显得极是妖异，那声音却如洪钟大吕般在大厅上空回荡：“首先，本座打算让忘忧教成为九州之盟的国教，所有人必须要信仰神帝。”
左小仙忍不住又打断了他的话：“像我这样将神帝当狗屎的，就必须要清除出去？”
天戈点了点头：“是的，人类既为神帝所创造，子女岂能有不爱当这世间所有人都是神帝的信仰者，那一切就好办了。等忘忧教成九州之盟的国教之后，本座再建立一个教廷，审判那些有违神帝信仰的异徒。”
左小仙忍俊不禁，笑道：“这些太小儿科了，以你这点阅历，还差得太远了。让我告诉你怎么样去做一个自古以来最伟大的装逼犯吧。”
他的三位夫人和风陵寒都被绑在堂下，见左小仙在这当口还能笑得出来，尽皆骇然。云合武茜与那金弓玉箭面面相觑，不知所言。
天戈道：“你不信仰神帝，你怎得懂得要实现神帝信仰，重整道德，建立人间天国的艰难呢？”左小仙“呸”了一声：“吓唬谁啊，我一条一条告诉你怎么样去建立一个天国吧。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包你千年万年之后，能够永垂不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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