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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十六集 论道(一)

远远的还是那座黑黝黝的巨峰。马大平在丛草间望了望,一座座山峦间一片片戈壁平地。

    团云的影子落在地上缓缓移动。山影东斜时分,远远的山间平地上一个黑点,向这边移来,看着不快,其实极快。

    马大平再瞧一时,向周围的人道:“似是岳掌门。”马大平的所在是一处山凹,周围丛草矮树,中间倒有一大片平地,扎了数十顶帐篷。

    帐篷间不少人往来穿行,看服饰,一些五岳派的弟子,还有昆仑、崆峒、峨眉、青城、丐帮等派的都有,却是中原名门正派的人驻扎在此地。

    再过一时,垭口便有弟子尊道:“是岳掌门。”

    “拜见岳掌门!”岳不群一路微笑还礼,只叫人瞧得心中一暖,这五岳派的掌门好谦和。

    平地中央主帐中便有十几人掀帘迎了出来,有几个道士打扮,几个是寻常服饰。

    两下里看见了,俱拱手迎着。岳不群

    “天松道长”、

    “青松道长”、

    “金掌门”、

    “天常掌门”、

    “法常道长”一连声的拜过去,原来这些人却是中原各派的教中掌门、前辈。

    岳不群道:“想不到这么多前辈到来,岳某有失远迎了。”这些人忙道:“我们也是刚到此处,岳掌门你来的及时。不知是否从黑木崖来?听说任我行和东方不败正自内斗,不知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形?”岳不群道:“不错,岳某正是从黒木崖来,有个天大好消息要告诉各位,岳某在黒木崖边看了一日一夜,东方不败已被任我行杀了。”众人一片哗然:“当真,她不是天下第一吗?”岳不群道:“不错,所以任我行也是元气大伤,魔教内斗,两败俱伤。果然天道滔滔,邪不胜正。岳某在来的路上想,此刻已是一举将魔教斩草除根的天赐良机,因此来召我五岳弟子前往除魔卫道。想不到竟然有这么多正道前辈在此。”天松连连摆手,道:“诶,岳掌门此言差矣,除魔卫道,我正道人士人人有责,岂能让五岳派独当。可惜这东方狗贼已死,否则贫道定叫她好看!”岳不群一拱手道:“确如道长所言。所以岳某见到这么多同道前来,也是无比的振奋,心下就更有底拉。我五岳与黒木崖有世仇,不知多少派中前辈死在魔教手里。今日岳某有此机会将这些血海深仇一并报了,斗胆僭越,预备我五岳派打头阵。还请各位帮忙打个照应。”青松等人心下均想:什么血海深仇,你这般说法,不就是想抢头功吗?

    你五岳势大,便当我们如无物吗?俱道:“怎可让五岳派孤身犯险。”

    “同为正道,我们各派也是义不容辞。”

    “数十年来,魔教手上哪一派人士鲜血没有沾过。我们便同气连枝,同除魔教大患!”岳不群拱手道:“诸位高义。岳某佩服!既然如此,岳某也不谦让了,今日便是我正道大张之日,我们共襄盛举!”周围的人想及百余年的正魔之争,便要在自己手上结束,此刻心中不由都是一片慷慨激昂之情,俱喊道:“好,正道大张,共襄盛举!”青松道:“黒木崖此刻情形岳掌门最清楚,具体如何除魔卫道,便请岳掌门吩咐。”岳不群道:“吩咐不敢当,岳某以为此刻黑木崖大战刚歇,任我行元气大伤,立足未稳,正是最好的进攻时机。岳某便率五岳派,各位率领门下弟子,一齐冲上崖去,遇魔杀魔,遇鬼杀鬼。”众人略一想,均道:“好!”也有心思谨慎的想:“就这么冲上去是不是有些草率?但若真如岳不群所言,大战刚歇确是最好的时机,错过机会那黑木崖是出名的易守难攻,此等机会只怕是稍纵即逝了。况且此刻群情激愤,自己若提出不同意见,其他人多半要当自己想拖后。”也就隐忍不发。

    丐帮一名坛主道:“岳掌门,各门各派还有不少门人弟子在路上,也有不少掌门、门主亲来,我们是否要通知他们尽快赶来?”岳不群喜道:“当真?如此便更好了,他们便是我们的后援。我们可更稳操胜券了。”这般议定,各门各派即整装列队,立刻出发。

    这股先头部队,总也有两三百人,直往黑木崖奔去。各派各逞脚力,生怕落在了别派后面,堕了本门威风,竞赛之下,进得更快。

    堪堪到了黑木崖下,众人看见满场的乱石,兵器,崖坡上一片焦黑,均想:“岳不群所言果然非虚。”岳不群当前带着青松、天松等人,后面跟着各派弟子,却不往崖上去,在崖下一转,往崖边一条峡谷里去。

    岳不群向身边人道:“后侧有条小径,我们从那里冲上去,正可出其不意。”青松等人俱道:“好!请岳掌门引路。”在那峡谷里冲得不远,忽见前方几名魔教弟子,似是几个伤兵,即有人喊道:“魔教妖人,大伙快冲!”那几个伤兵亦见着岳不群这队人,当即起身,转身发足狂奔。

    正派人士更加速前冲,岳不群更是一马当先,青松、天松、法常见他冲得这般快,便也跟着发力前冲。

    岳不群带着青松等,堪堪奔过一个垭口,后方两侧崖顶上忽然冒出无数日月神教弟子。

    任我行站在一侧山坡,哈哈笑道:“天下英雄入我彀中矣。”一挥手,无数滚木檑石,翻滚落下,崖底的人一片惊呼,纷纷腾挪跳跃。

    立时无数箭矢纷纷射下,即接连有人中箭惨叫。青松等人听见身后惨呼,便即回头,急道:“不好,有埋伏。”岳不群在身后银针射出,几人身上几处大穴中针,齐齐栽倒在地。

    峡谷中射过两阵箭雨,崖上二十来名黑衣人落下,趁着崖底中原武林人马慌乱的功夫,或点或挑,将众正派弟子纷纷点倒。

    任我行在崖上哈哈大笑,无比高兴。接下来的几日,陆续有中原门派赶来,任我行或半路设伏,或诱之深入,尽数擒获。

    各门派的人路上均收到本门讯息,黑木崖之战顺利,速来共襄盛举。不虞有他,是以纷纷中计。

    前前后后,大大小小,抓了数十门派,有头有脸的一网打尽。这个晚上黑木崖清辉遍崖,月光下崖体更显得黑沉。

    任我行在大殿里独自一人,但整个大殿仍是灯火通明。此刻徐徐行来一人,任我行看见他,起身来,呵呵笑道:“如何?老夫算无遗策吧。”对面的那人,儒生打扮,却是岳不群了。

    原来当日在嵩山大殿里,任我行与岳不群联盟,即拟定这条计策。任我行先夺日月神教,第一步要将中下堂广大弟子尽收麾下。

    东方掌教期间,中下堂山高皇帝远,东方教主于他们几乎是个传说。中下堂的人原有不少当年便跟过任我行的,此时不过重归旧主。

    任我行之前数月经营,威逼利诱,骨干便一一收归。遇有不归顺的便杀了,换副手。

    再加上用三尸脑神丹控制,便即成功。第二步他也恢复自身教主身份,称东方为逆贼,号召护教圣战。

    当然这些大义凛然的词句只是表面功夫,为的师出有名。便领了中下堂弟子大举西进。

    任我行知道自己不敌东方,用人海战术是一个办法。若东方不在黑木崖,便乘机拿下黑木崖,自己正好名正言顺的复位,再举全教之力对付她。

    如东方在,便要设法杀她,才能夺教。岳不群则命五岳弟子西进,但只令徐行,又设法令中原各派知道,魔教内斗,岳不群要率五岳派乘机对付魔教。

    中原各派见五岳派甫一立派便大举行动,未免也太抢风头,便纷纷派出人马,不让岳不群占独功。

    这一来便中了任我行与岳不群的计策。任我行夺教成功后,正好趁着人手齐备,将名门正派一网打尽。

    这条连环计,任我行道,只要能顺利夺教便能成功。为何要引那么中下堂弟子西进?

    其实杀东方,任、岳联手再加阴谋诡计未必不能成功,所以人海战术是要对付东方,也是预备好要对付各派。

    中原各派不知任我行实际多少人马,只看到魔教内部即将火拼,想渔翁得利,却不想反被日月神教黄雀在后了任我行本以为东方在黑木崖,令狐冲便在黒木崖,令狐冲重伤,正是东方的弱点。

    但崖上传下来的消息却是未见,急切间也无法去找了,这一层却是冲虚料在了他前面。

    任我行料崖上不过数百人,自己攻了一日竟攻不下,原来是东方在亲身抵御。

    任我行忌惮她厉害,便与岳不群设计了联手杀她的方案,冒险一试,竟然成功。

    杀了东方,他夺教成功,这条计策便跟着成功了。如果夺教失败,岳不群便称时机不到,仍引各派回中原,任我行则设法逃跑,再寻机会。

    可以说此计两人里应外合,甚为保险。两人当日一拍即合,立即着手,至今日终于大告成功,此刻便即相对哈哈长笑,直震屋瓦。

    令狐冲抱着东方直往崖下坠,运气布满全身,衣服全都张了开来,盼能阻住坠势。

    但人力终不能与自然相抗,大风吹得他们一边直坠,一边又偏斜飘去。

    东方看着令狐冲头发都被吹起,脸紧紧绷着,勉力支持,微笑道:“你现在内功很厉害嘛,再厉害一点就能飞了。”令狐冲紧闭着嘴,此刻气力运得十足,并不能答话,向她看了一眼。

    东方看他那副紧张表情,不由嫣然一笑,似乎浑然忘记两人命在旦夕,只觉见着令狐冲好生高兴。

    说时迟那时快,眨眼间下方一片荒丘就在眼前。令狐冲心中愈发焦急,蓦地瞥见那荒丘中央一片白光,却是一片湖水。

    令狐心中大喜,知道救命的便是那片湖水了。便也向东方笑一笑。东方在他怀中,不知山下情形,见他笑,便也笑一笑,阳光中发丝乱飞,笑得十分柔美可爱。

    转眼间湖面便近在咫尺,令狐冲深吸一口气,把东方紧紧抱在怀中,两人便如一颗炮弹般击入湖面,霎时水花激射而起。

    湖水是纯净的天蓝,因为都是山上的雪水融化积蓄而成,阳光在头顶的水面上变幻,光线在水中看得见形状,一缕一缕。

    令狐冲只觉得水下的世界分外的静,水流分外柔软。东方在自己怀中,仍自瞪着眼睛看着自己,嘴角不停鼓着气泡,令狐冲略一稳心神,知道不能在水中久待,便立即手划脚拨,往水面上升去。

    终于破水而出,两人都是长吁一口气,因为呛了些水,咳嗽连连。令狐冲边咳边道:“我们真是福大命大,命不该绝!”东方几络湿发粘在额头、面颊上,手背捂住嘴又连咳了一阵,向令狐冲嗔道:“你往水里跳,不知道说一声吗?”令狐冲陪笑道:“我正憋着气,没法开口。”东方四下看看,道:“咦,怎么掉这个地方?”令狐冲也四下看看只见一片汪洋似的湖面,便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你认识?”东方道:“这里就是我师傅失踪的地方。”令狐冲奇道:“这么巧,莫不是冥冥中你师傅暗助?”东方不由愠道:“什么冥冥中,我师父是失踪又不是离世。”令狐冲自知失言,道:“那当然,我意思便是你失踪的师傅暗助。”东方把额头上湿发捋开些,道:“这绝不会,这个地方我来找过许多次,根本不见我师傅踪影,他怎么暗助?”令狐冲便点点头,将脸上的水抹去。

    只觉湖水甚凉,不敢让东方久待,又担心她的伤势,辨明最近的岸边便忙游过去。

    从湖水中上来,便是一片浅滩,满是大小各色圆石。令狐冲瞧着这里连绵的群山环抱,蓝蓝湖水映着蓝天,白云如棉絮般,丝丝缕缕都分外清楚,天低水阔,端的是大好风景。

    扶着东方找一块大点的石头坐下来,便问她:“你怎么样?”东方仰首看着他,微微皱眉道:“一点力气没有,其他还好。”令狐冲道:“我先替你疗伤。”便蹲下身握住她的双手手腕,与她内息相连,只觉东方内息气海之中空洞洞,黑茫茫,什么也没有。

    令狐冲向东方道:“你试着运力看看。”东方便依言瞑目,几番努力,复睁开眼睛,摇头道:“不行,一点气力都提不起来。”令狐冲道:“我来帮你,你注意了。”两人复又瞑目,东方只觉双腕中一股纯净柔和,又仿佛似是这周围空气般凉凉清爽的真气,沿着经脉输入道自己的气海之中,自己再加运功引导,在周身经脉中周转,只觉四肢百骸中倦感顿消,说不出的凉爽舒服。

    东方道:“你这是什么内力?怎么这么特别。”令狐冲一笑道:“等你伤好了慢慢再跟你说,你快先疗伤,不要分神。”东方只觉这股内力运转一周天后便即消散,无影无踪,丹田气海中仍是空空如也。

    东方知道不好,这次的伤是从未有过的严重了。令狐冲也发觉了,将两股更为充沛的内力再次传入东方经脉中。

    东方仍自引导一番,仍消失不见。令狐冲还待再输,东方收手道:“不行,你不要徒耗内力了,这样不是治伤的法子。”令狐冲仍抓着她的手,道:“不要紧的,我此刻的内力说有就有,虽不一定无穷无尽,但应是足够。”东方看着他,笑道:“大言不惭,夸你两句就吹上了。什么叫足够?”令狐冲道:“你听我讲给你听,便知我所言非虚。”

    “说起来仍是你救了我,”令狐冲道。当下便将自己与东方别后情况细细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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