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眼前都是少年时与师父共处的情形,只觉恍若隔世,蓦然换了定逸师太的死,一使再使的那三招,灰尘中刺自己的那一剑,崖顶上击东方的那一掌,只觉岳不群狰狞可怖,暗篡了篡拳头,道:“他原也是为了保全华山一脉,只盼他能悬崖勒马,迷途知返,不要再错下去。”东方道:“他已经和任我行联手,你想他会悬崖勒马吗?这两个人蛇鼠一窝,现下我们又被困在这里,我想此刻江湖只怕已无宁日了。”令狐冲心中一沉,皱眉道:“我师父已是五岳掌门,任我行也夺回了日月神教,他们还会怎样?”东方微笑道:“一统江湖啊,任我行心心念念不就是一统江湖任我行吗?岳不群不也想独步天下,卓尔不群吗?”令狐冲道:“都想独霸天下,他们不就得先自己分个胜负?”东方摇头道:“这两个人没那么笨的,不会做这种两败俱伤的事,肯定还会继续联手。等差不多成功了再分个胜负。”令狐冲急道:“若真是这样,我们就必须设法阻止他们。”东方略摇摇头,道:“我也只是推测,现下我们困在这里,连怎么出去都不知道,怎么阻止他们?”令狐冲点头道:“这倒也是。”又伸出手去将东方抱在怀中,面颊贴着东方额头,道:“而且现下你还受着伤,不管怎样,眼前还是先治你的伤。”东方说着这些话的时,精神其实十分疲弱,声气也低。此刻仍低着声音道:“我却耽误令狐大侠行侠仗义了。”令狐冲柔声道:“一百倍的行侠仗义,也比不上你要紧!”东方嘴角牵动着,似乎连笑也勉强了,但便是这样笑着,也看得出来她是十分高兴的。又闭上眼睛,靠在令狐冲怀中睡去。
令狐冲听着怀中东方细微的呼吸声。东方功力俱全时,呼吸之声是几不可闻的,现下她内力全无,便只如一个生了病寻常人一般。令狐冲心中不由恻然。因为在地下,此刻石室中是极静的,只有石台上两支细细的红烛,微微抖动着火苗。仍是两支,令狐冲点时东方温柔一笑,看着火光,精神似乎都好了些。可此刻东方睡着,其中一支火苗便似暗弱了。“怎么办才好?”令狐冲瞧着那一小团无声的火苗,心中渐渐的便一阵阵惶急:“翻了这么些书,仍是一无所获,还有什么办法?东方的师傅为何不知所踪,他所谓的武学秘籍呢?琅嬛福地,这里又有什么福?为什么要令东方受这么大的辛苦?到底要怎么才能绝处逢生?”
这时不知怎么,脑海中忽然想起六个字“起沉疴,疗绝症”,是在哪里看过,是什么意思的?对了,是寒玉床,是神雕侠杨过用这个治过她夫人的内伤。忙轻轻扶起怀中东方,让她睡在床上。便去桌边翻这段记载。
据书中所述,当时杨夫人命悬一线,杨大侠冲破一切世俗偏见与之成婚,洞房花烛夜,本是极喜之日,却又是极悲之时。后翻看古墓派祖师婆婆与王重阳的信札,信中有言,极北苦寒之地,有石名寒玉,起沉疴,疗绝症。令狐冲恍如黑暗中看见一片曙光,寒玉,起沉疴,疗绝症,便是这个!续往后看,后述,****是极阴的内力,只能在寒玉床上修炼,不能在寒玉床上治伤,只有倒转经脉,极阴内力便转为极阳,可抵御寒玉床的寒气。神雕侠便授其夫人倒转经脉之法,在寒玉床上助其疗伤。令狐看至此处,真恍如茅塞顿开,东方的内力修法源自九阴真经和****,虽已大不相同,但东方的内力亦是极阴一路的,本是同源,所以这个道理类似。东方此刻内力全无,顺着经脉便提不起一点气来,正该逆转经脉,将真气传入气海之中。便是这个法子吗?此刻别无他法,只有这个方法似乎还讲得通。无论如何,总是一丝希望。可却要如何能寻到寒玉床,如何倒转经脉?
令狐冲仍在那书中翻,可这本书只是纪略,根本无武功练法描述。只有一段,杨大侠是倒立着练这门逆转经脉功夫的。令狐冲又去其他的书中翻,仍是毫无头绪。该死,东方的师傅究竟去了哪里?若他在此处,定有办法。又去翻他的那本《平生志略》,书中一段言道,所得武功都是残本,但是大道归一,一通百通,所以习武之道,关键是要深入体悟,触类旁通,不拘成法。令狐冲心道,不错,武功的练法其实没有固定的模式,每一种武功只代表一种理论,都有足与不足,只是一种方式,很多时候是殊途同归的。所以东方的师傅只凭些残本可以练成绝顶的武功。现下杨大侠逆转经脉的法门一时无法找到,我便找其他办法来。杨大侠是倒着练的,我便也倒过来试试。
想及此处,便在床前空地上一翻身,头朝下倒立。心想,经脉逆位,就是手变成脚,脚变成手,手少阳变足少阳,正变成反,反变成正,经脉移动,穴位对换。当下屏息凝神,观照内府,四肢百骸中一丛丛经脉,便如大地山川间一条条河流,此刻将其移动,颠倒对换位置。可真要移动,却不是想得那般容易,令狐冲苦思冥想,内息周身四下涌动,连头下的灰尘俱被激起,四下飞扬。东方悠悠醒来,忽闪忽闪眼睛看见他倒立着奇怪模样,脸上肌肉扭动,似哭非哭,似笑非笑。便勉力坐起来,长发垂落半边,奇道:“令狐冲,你在干嘛?”
令狐冲此刻一股精神全在内府,隐隐似乎见着东方坐了起来,又说了句什么,但却无法听到,体内经脉在他内息牵引下胡乱抖动,令狐冲更加力施为,盼能搬动经脉。忽然一口真气跑岔了,令狐冲不由咳出一口气来,内息便有聚涌之势,令狐冲知道不妙,忙使出引导驱散之法,将内力散去,此刻他的内力已运使自如,心念一动,聚涌内力便即散去。
功力一散,令狐冲便一屁股掉坐在地上。东方在床上“喂”一声,下意识前倾身子,伸出手臂,欲去扶他,可她此刻半分力气也无,着急之下,几乎跌下床。令狐冲忙从地上跃起,扶住东方,道:“小心!”东方手扶着令狐冲臂弯,坐稳身子,不由咳了一声,幽声问道:“你到底在干嘛?”令狐冲将自己想法说了。东方摇头道:“你的想法不错,可是逆转经脉,谈何容易,哪是你想逆转便逆转的,未免太过异想天开。”令狐冲道:“我只是想试一试,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呢?”令狐冲只见东方盈盈眼神看着他,本来她伤重,眼睛不免失神,但忽然这般明亮,可见关切殊甚,声音虽小,仍郑重道:“修炼内功,非同小可,哪能随便乱试,你知道你刚才有多凶险,千万不要再试了。”令狐冲见她说得郑重,知她重伤之下,仍十分关心自己安危。可是东方,你可知你此刻已在生死关头?不论怎样冒险的方法,也要试上一试的!
但他嘴上仍道:“我知道了,只是试一试,不要紧的。”东方忽然道:“你说的寒玉床,会不会是里间的那张床?”令狐冲道:“什么?”因为东方问得突然,声音又弱,令狐冲便没听清。东方稍提些声音,道:“里间的那张床不是很凉?”令狐冲便如灵光乍现,道:“对,难道那张便是寒玉床?”想到寒玉床可能便在眼皮底下,不由有些大喜过望。东方柔声道:“你扶我起来,我们去里面看看罢。”
令狐冲道:“好。”见东方已十分虚弱样子,便横臂轻轻抱着她,起身来往里间去。里间的石床上铺着草席。令狐冲将东方放一张石凳上,到床边将草席掀掉,一股寒气扑面而来。令狐冲却觉这寒气如初春的风般拂面。又俯下身去看这块巨石,色泽纹理果然有些不同,回首向东方道:“果然有些不同凡响。”便将东方抱过来,东方伸出手去抚这石面,也微有喜色。令狐冲见她如此,问道:“当真是么?你可真聪明,怎想到的?”东方道:“我师傅这些书是得自古墓中,这些书虽然破旧,但终归保存下来了,何况石头?书中既然说这寒玉床在古墓中,我师傅得到了书,自然也得到这床了。方才我们摸这石头,凉得奇怪,我听你说寒玉床,便想起来了。”
令狐冲笑道:“还是你想得快。”便想将东方放上床去。微靠近床面,寒气扑在手面上,又忽然想到:“不对,书中有言,这床练功阴柔内力时很好,治伤时却需逆转经脉才行。现下还不知逆转经脉之法,将东方放在床上岂不坏事?”忙又缩回手来。东方见他神色犹疑,便问道:“怎么了?”令狐冲将想法说了。东方略点点头,道:“不要紧,逆转经脉之法,慢慢想便是。”令狐冲心想,你的伤已至这般,却是不能再拖了。但口中仍道:“恩,终归有办法的。”东方静静的看着他,抱着他脖子的手抬起来,轻轻抚他的面颊,此刻她累极,不愿多说话,这般便是感谢、感动、安慰俱在不言中了。
令狐冲手中抱着东方,又将这间石室之中壁洞一个个瞧过一遍,盼能发现些线索。这些壁洞空空如也,叫令狐冲的希望一个个看过去,也看得空了。又将东方放在凳子上,立起身来,不由有些四顾茫然,不知如何是好。
过了一时,令狐冲看看那白光光又似不大起眼的寒玉床,想,究竟这寒玉床有什么特异,有这般功效?恩,东方伤重不能用这床,我便上去试试。这般想着,向东方道:“我且试试这床有什么玄机。”东方略点点头。令狐冲便至床边,翻身上去平躺下来。只觉后背一阵阵寒意涌上来。体内立生反应,即有内力出来抵御,令狐冲再躺一会,便觉体内真气与床的寒气水**融,周身十分舒服,心中恍悟:原来是这般,这床极寒,睡在上面的人便要运功去抵御,不自觉的便在练功了,确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至宝。想通这一节,便又凝神去想逆转经脉的法子,往头上室顶呆呆的出神。看着看着,室顶上隐隐似是有些字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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