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河村在血腥的胜利后,进入了另一种意义上的高速运转。不是临战前的疯狂,而是一种有序的、充满韧性的恢复与发展。
码头防御工事在原有基础上再次加固,木栅换成了更厚实的原木,关键位置用上了新烧的铁鳞砖。瞭望塔又增加了两座,彼此间用绳索和铜铃连接,预警网络更加严密。赵铁山虽然伤势未愈,但挂着拐杖也要巡视,护卫队在他的督促下,训练越发刻苦,开始练习简单的配合战阵。
后山窑口日夜烟火不熄。老韩带着徒弟,不仅成功稳定了“铁鳞砖”的烧制工艺,还利用林清提供的方子和缴获的金属碎屑,摸索着烧制一种更坚硬、略带韧性的“粗陶”,用来制作容器、瓦罐,甚至试验性的陶制箭头。虽然粗糙,但总算解决了部分器皿短缺的问题。
林清则忙得脚不沾地。抚恤、奖励的发放,账目的整理,防御工事和新建的“初级武备坊”(选址在村后一处隐秘山坳,利用山洞改造)的物料调度,与紫霄宗、黑水镇的信使往来,以及最重要的——《西河简报》的“升级”。
第七期《西河简报》如期挂在村口。版面大了,字迹更工整,还多了简单的边框装饰。头版依旧是村务,报道了葬礼、抚恤、防御工事进展,并正式公布了肖扬定下的“生养死葬、功过赏罚”新规。二版是“工坊新讯”,介绍了铁鳞砖、粗陶的试制成功,并预告“武备坊不日开工”。三版是“外埠消息”,用极简练的语言摘录了三条:“上游紫霄宗例行招收杂役”、“下游清澜郡粮价连涨三日”、“黑水镇新窑出陶,色暗质粗”。最后,在不起眼的角落,加了一行小字:“西河新立,百业待兴,诚邀四方良才共建。通文墨、精技艺、晓百工者,待遇面议,来者需守本村规矩。”
这期简报,不仅村民看得津津有味,也引起了偶尔路过、在码头短暂歇脚的渔夫、行商的注意。他们惊讶于这穷乡僻壤竟有如此“规整”的“报纸”,更对上面的内容感到新奇。尤其是那“外埠消息”和“招贤榜”,虽然简陋,却透着一股子不同寻常的气象。消息和“招贤榜”如同投入池塘的石子,悄然扩散开去。
几天后,一个皮肤黝黑、手掌粗大、沉默寡言的中年汉子,背着一个破旧的皮囊,出现在了西河村码头。他自称姓鲁,是个走方的皮匠,擅长硝制皮革、制作皮具,在别处混不下去,看到“招贤榜”,想来碰碰运气。
肖扬亲自见了他,让他当场硝制一小块生皮。鲁皮匠手法娴熟,处理过的皮革柔软坚韧。肖扬当即拍板留下,授予“丙等”工分待遇,专门负责硝制缴获的青狼帮皮甲、制作箭囊、刀鞘等物,并承诺若做出贡献,待遇提升。
鲁皮匠成了西河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外来技术人才”。他的到来,仿佛一个信号。
又过了两日,一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还瘸着一条腿的老者,拄着木棍,颤巍巍地来到村口。他自称原是个走方郎中,姓吴,懂些草药和正骨,因得罪了地方上的土棍,被打断腿赶了出来,流落至此。
林清接待了他,考较了一些常见的草药辨识和简单伤患处理。吴郎中所知虽不精深,但应对常见跌打损伤和风寒发热绰绰有余,尤其一手正骨手法颇见功底。这对刚刚经历血战、伤员众多的西河村来说,简直是及时雨。
肖扬亲自安排人给吴郎中治腿伤,提供住处,并授予“丙等”工分待遇,让他协助处理伤员,并负责在村里辨识、收集草药,尝试开辟一小块药圃。
鲁皮匠和吴郎中的相继到来,让村民们对“招贤榜”的效果有了直观认识,也对外来者少了些排斥,多了些期待。原来,真有“贤才”会被招来?肖先生果然言出必行!
然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从未停歇。
这天下午,肖扬正在新建的“武备坊”山洞里,看老韩带人尝试搭建第一座简易的锻炉。系统的【简易制造】模块提供了【简易弩机(木制)】的完整图纸和工艺流程,但想要批量制造,合格的金属部件(弩机、箭镞)和木料处理是关键。锻炉是第一步。
突然,赵铁山挂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匆匆进来,脸色凝重:“肖先生,林工曹请您立刻回议事堂,有紧急情况!”
肖扬心中一凛,交代老韩几句,立刻跟着赵铁山返回。
议事堂里,林清眉头紧锁,面前摊着几块新收到的粗糙木片——这是与上游紫霄宗和下游黑水镇约定的、用特定方式传递的简易“信件”。
“肖先生,李执事那边有消息传来。”林清将一块木片递给肖扬,上面用只有他们懂的符号写着:“郡城异动,周府闭门谢客三日,青狼帮精锐频繁调动,目标疑似上游。另,郡守周文昌之子周显,三日前已离郡,去向不明,行踪诡秘。慎之。”
肖扬目光一凝。周显离郡?去向不明?在这个敏感时期?
“黑水镇那边呢?”他问。
林清又递上一块木片,上面的符号更凌乱,显示出传递者的紧张:“王管家急报:近日有多批陌生面孔经黑水镇往上游去,形迹可疑,似在打探水路与贵村消息。其中有人疑似郡城口音,携兵器。王管家惶恐,请求指示。”
两方面的消息互相印证——清澜郡方面果然没有善罢甘休,而且动作很快!周显的离郡和陌生人的打探,都透着不寻常。
“周显……”肖扬低声重复这个名字。林清的资料里提过,此人是周文昌独子,纨绔好色,好大喜功,正在郡城大修“观澜别院”。他这个时候离开郡城,会去哪里?做什么?
“肖先生,会不会是周显亲自带人,要来报复?”赵铁山瓮声瓮气地问,眼中凶光闪动。
“不像。”肖扬摇头,“如果周文昌要动用官方力量大举讨伐,不会这么偷偷摸摸,更不会让他儿子亲自冒险。周显离郡,或许有别的事。但青狼帮的调动和陌生人的打探,肯定是冲着我们来的。只是……方式可能和我们想的不一样。”
他沉吟片刻,对林清道:“给李焕回信,就两个字:‘已知,谢。’给黑水镇王管家回信:‘静观其变,有异常速报。守好本分。’”
“是。”林清记录。
“另外,”肖扬看向赵铁山,“护卫队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瞭望塔哨位加倍,巡逻范围扩大到上下游十里。尤其是晚上,给我把眼睛瞪圆了!发现任何可疑船只或陌生人靠近,不用请示,立刻示警,必要时可先发制人!”
“明白!”赵铁山精神一振,挂着拐杖就要去安排。
“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别逞强,指挥就行。”肖扬叮嘱一句。
“放心吧肖先生,这点伤,不碍事!”赵铁山拍拍胸膛,一瘸一拐却气势汹汹地走了。
林清有些担忧:“肖先生,我们这样被动防备……”
“不是被动。”肖扬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是在等。等他们先出牌。周显离郡,青狼帮异动,陌生人打探……这几件事之间,一定有关联。我们必须知道,他们到底想干什么,是明刀明枪再来一场,还是……玩别的花样。”
他走到窗前,望向南方:“周显修别院,缺石料、木材。我们西河村有码头,有后山的木料,还有能加工紫霄宗废料的本事……你说,如果周显不是来打仗的,那他是来干什么的?”
林清先是一愣,随即猛然醒悟,倒吸一口凉气:“您是说……他可能是想来……谈生意?或者,强买强卖?”
“或者,两者皆有。”肖扬缓缓道,“打,他们尝到了苦头,知道硬啃会崩掉牙。但西河村码头的价值,他们看到了。紫霄宗的废料渠道,他们可能也猜到了。如果我是周文昌,在儿子别院急缺建材的时候,发现眼皮子底下有个能提供特殊建材、还有水路之便的村子,我会怎么做?”
“要么收为己用,要么……毁掉,不让别人用。”林清接口,声音发干。
“所以,周显此来,或许是先礼后兵,或许是笑里藏刀。”肖扬转身,看向林清,“告诉村里所有人,尤其是负责对外接洽的,从现在起,任何陌生人来,尤其是看起来有身份、讲排场的,一律提高警惕,但也不可无礼。一切,等见了面,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再说。”
“是!”
紧张的气氛再次笼罩西河村,但这一次,村民们少了些慌乱,多了些沉稳和戒备。防御工事已经过血火考验,瞭望塔日夜监视,护卫队枕戈待旦。经历过生死,他们已不再畏惧。
三天后的黄昏,就在夕阳即将沉入江面时,瞭望塔上传来了新的信号——一艘装饰华丽、挂着“周”字灯笼的双层画舫,在两艘明显是护航的快船(挂着清澜郡水营的旗帜)陪同下,正从下游缓缓驶来,目标直指西河村码头!
“来了。”接到消息的肖扬,放下手中正在擦拭的、缴自曹雄的厚背砍山刀,眼神平静无波。
“林清,按计划,打开码头,以礼相待。但护卫队隐蔽戒备,弓弩上弦。赵铁山,你伤没好,别露面,带人在村内第二道防线待命。”
“鲁师傅,吴先生,你们也避一避,暂时别让外人看到。”
一条条指令迅速下达。西河村这个刚刚经历血战的村落,瞬间进入了一种外松内紧的临战状态。
画舫稳稳地停靠在修缮一新的码头旁。踏板放下,先是两队手持长枪、身着清澜郡水营号衣的兵丁快步跑下,在码头两侧列队。然后,一个身穿锦缎长袍、腰佩美玉、手持折扇、面色略带苍白虚浮的年轻人,在几个文士模样和精悍护卫的簇拥下,摇摇晃晃地走下船来。
正是清澜郡守周文昌之子,周显。
他站在码头上,先是嫌恶地用扇子掩了掩鼻子,似乎不习惯这里的“土腥味”,然后才抬起眼皮,打量着眼前颇具规模的码头,以及更远处那些虽然简陋却井然有序的建筑,还有码头附近那些看似寻常、眼神却透着精悍的村民,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很快被一种居高临下的傲慢所取代。
“此处,何人主事啊?”周显拖着长腔,懒洋洋地问道,目光却已落在了闻讯赶来的肖扬和林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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