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证合十道:“阿弥陀佛,老衲与冲虚俱知令狐掌门心肠再仁侠不过,实是眼下武林之中难得的少年英雄。老衲亦知令狐掌门所虑,但这确是不妨。眼下虽然危机四伏,但并非无法可解,眼前最要紧的关口便在八月十五嵩山之会。”冲虚道:“不错,令狐小友,不知你对此事怎么看?”令狐冲道:“左冷禅想合并五岳剑派,我想此事并不容易。不论如何恒山不会答应,我师傅以我所见,定也不会答应,南岳衡山、泰山想来也不会答应,左冷禅虽然势大,若其他四派都不答应,他这个派便并不成。”冲虚道:“不然,你瞧见今天乐厚带人上恒山,已是四派弟子,可知此事听起来不可能,以左冷禅诡计魄力,未必便不可能。依老道所见,四派内部并不是铁板一块,左冷禅若是逐个击破,找到弱点,分别下手,便有可能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了。”
方证道:“此事不可能是最好,若是可能,届时肯定要推举五岳派的新掌门,左冷禅肯定势在必得,但他也不能直接担任。到时多半要比武较量。老衲与冲虚道长意思,若是届时五岳剑派真的合而为一,令狐冲掌门便将这五岳剑派的掌门抢过来。”
令狐冲不意这三人竟是叫自己抢五岳派掌门,惊道:“晚辈何有这般能力?就连恒山掌门,晚辈也当得稀里糊涂,若是当五岳派的掌门,只怕没人服从。”
冲虚笑道:“没人服从便没人服从,大不了令狐掌门当一段时间,便道五岳剑派合并之后更繁杂,仍令五岳独立为派。”令狐冲松口气,笑道:“这倒是可以。只是左冷禅武功甚高,晚辈并没有把握能胜得了他。”冲虚笑道:“真刀真枪的打,我想令狐小友也有四成赢面,而且令狐小友你有所不知,左冷禅已经约了我与方证上山观礼。若是比武,少不了要请我们两个老家伙做裁判。届时老道便提议你们单比剑法,若是比剑法,老道对令狐小友却有十分的把握了。”令狐冲道:“好,比不过他,到嵩山上闹他一闹也是好的。”想到左冷禅所做所为,助气宗余孽逼华山、对恒山痛下杀手,为恶其甚,想到时在嵩山上大闹一场,也叫他痛苦难过!
方证道:“阿弥陀佛,当然最好还是胜了他,现下离八月十五还半月有余,令狐掌门尚可多做些准备。”令狐冲道:“方证大师请放心,晚辈一定尽力而为。”冲虚抚住令狐冲肩膀笑道:“好,有勇有谋。老道没有看错。”方证、方生俱道:“阿弥陀佛。”
四人又登至灵龟阁最顶一层,恒山苍莽,日已夕照,令狐冲见这满目的山峦,不由想,不知东方此时身在何处,自己原只打算安顿好恒山去与她相会,如今又应了嵩山之约,又答应去和左冷禅抢掌门,如此迁延,不知要到何时才能与她团聚,却要设法通知她才好。正想得出神,忽然听冲虚道:“令狐小友,关于你与那东方教主,老道还有一言。”令狐冲不由一惊,想,冲虚道长怎么这般厉害,莫非内力深厚的人连别人心里想法也能探知么?怎么我想着东方,他便讲东方?
令狐冲道:“道长请讲。”冲虚道:“若你真打败了左冷禅,做了五岳派的掌门,你与东方教主的事情只怕会更加困难,令狐小友应知这情形缘故。”令狐冲想,不错,刚才我却没想到这一层,这却要怎么办?冲虚瞧出他担忧神色,续道:“说起来,却都是我跟老和尚强人所难了,不论日后情势如何,令狐小友若有用得着老道的地方,老道一定支持你到底。”方证、方生俱合十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令狐掌门为天下武林造福,修此善缘,佛祖一定保佑,种善因,得善果。”
四人下得悬空寺来,方证等三人即告辞离去。令狐冲送三人下山,行至半途,却见任盈盈匆匆上峰来。盈盈看见他,喊道:“冲哥。”令狐冲停步问道:“你怎么上来了?”盈盈道:“我见你去得久,来找你。”方证三人在一边俱道:“令狐掌门留步,老衲等先告辞了。”令狐冲不知盈盈找己何事,即再向方证三人拜谢过,方证等自离去。盈盈亦陪礼送别,才向令狐冲道:“冲哥,我也走了。”
令狐冲道:“你若无事,不妨在山上再玩两天。”盈盈低着头道:“不拉,我只是今天来给你凑个热闹。现在你掌门也当了,我也该走了。”令狐冲忍不住问道:“你可是去找你爹,你爹现在怎样?”盈盈道:“爹他和向叔叔现在每日东奔西走,全在忙复位的事情。爹说东方不败那个狗贼已经加强了防范,事情更难办了。”令狐冲听她这么说,倒放下大半的心,但面上仍不动声色道:“此事必不容易,其实你不妨劝劝你爹,两下罢手吧,不如归隐山林,颐养天年。”
盈盈摇头道:“爹他不肯的,败在东方不败手里是他一生最大的恨事,他怎么肯罢手?冲哥,我不跟你多说了,我也不愿你插手这些事情。我走拉!”令狐冲道:“好,那你多保重!我去通云谷看看司马大他们。”说着转身欲走,忽又听背后盈盈叫道:“冲哥。”令狐冲转过身来,只见盈盈仍站在原地,面色犹疑,便问:“怎么了?”只见她担忧疑虑着,道:“没什么,我只是有句话不知该不该问你。”令狐冲道:“你便问罢。”盈盈道:“你与东方不败是不是有交情?”
令狐冲想,这件事她一定早有猜测了,只是一直不愿问我。我此刻却不能把实情告诉她,说道:“我确实认识她,她曾几次救过我。”盈盈低声道:“我知道了。”又沉吟着道:“冲哥你心胸坦荡,不论何人都真心相待,所以肯结交司马大甚至像我这样的人,但你要知道东方不败与司马大等人不同。他...我此时也不跟你多说,总之你一切都要小心为上。”令狐冲想,她对我实是一片诚挚,十分关心,但她对东方成见太深,此事确需慢慢想办法解决。又见她站在那山石之上,山风吹得衣袂飘飘,说不出的娇俏柔美。想起以前见她都是家常打扮,今日却是为给自己道贺,特地盛装打扮前来的,令狐冲心下感动,不由柔声道:“你放心,我自有数的。”盈盈道:“好,那我走拉。”
别过任盈盈,令狐冲自往那通元谷去,半道上遇见蓝凤凰跟计无施,两人瞧见令狐冲,道:“可算找到你了,快来。你不来,司马大的酒都不肯开封,快要蒙臭了。”令狐冲笑道:“怎能如此暴殄天物,万万不可的。”便使上轻身功夫,蓝凤凰、计无施跟在后面,三人流星般往通元谷去了。
到了通元谷,只见经过群豪半日忙碌,抬来生猪生羊,活鸡活鸭俱都烤的烤,炖的炖,香气四溢。众人见令狐冲到来,又是一番热闹恭贺相迎,将酒都开了,菜都出锅。令狐冲在恒山上寂寞月余,当下算是真正得其所哉,放开怀抱,与众人喝了个昏天黑地,人事不知。
也不知过了多久,令狐冲在梦里黑沉沉的,梦见喝了一口陈年的竹叶青,甘冽如泉,大畅胸怀,周围不知哪来的童谣唱道:“竹叶青,青又青,喝一口竹叶青,亲亲......”令狐冲想,这童谣怎么这么无聊,喝酒便喝酒,干什么亲亲。正疑惑间,忽听得耳边有人道:“喂,令狐冲,醒醒啊。令狐冲!”令狐冲迷迷糊糊间睁开眼睛,眼前竟是东方笑吟吟望着他。他喜道:“东方,是你啊,你怎么来了。”忽然想到东方怎么会来?一定是做梦。该死,想到亲亲,便想到东方了,自己便也是这般无聊,快醒醒罢。脸上似是挨了一记耳光,但也不觉得如何疼痛,这一下却醒了,猛的坐起来,此时已是夜里,周遭只有皎洁的月光,身边却多了个人,仔细看去,只见那人几缕长发被风吹得遮住面容,月光里一双莹莹妙目盯着自己,不正是东方?
令狐冲顿时大喜过望,一时反分不清是真是梦,抓着东方手臂道:“东方,真的是你?我刚才梦见你!”东方笑道:“骗谁呢,你刚才肯定梦见的不是我。”令狐冲道:“怎么不是?当然是你。”东方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我说不是我便不是我。”令狐冲见她神色古怪,道:“咦,你不愿我梦见你么?”东方面上微热,道:“你梦见我便梦见我,干嘛那副轻薄样子。看你平时道貌岸然,原来肚子里全是这些心思。”令狐冲想:“糟糕,刚才自己不知是什么样子,果然酒能令人失态。”不由脸上也是一热,尴尬道:“我原是实在太想你了!”东方“哼”一声,道:“你很想我吗?不见得吧,我看你日子过得快活得很呢。”令狐冲道:“一点也不快活,我无有一日不想你。”
东方道:“我千里迢迢辛苦来见你,谁知你既当了恒山掌门,天下闻名,又有一班狐朋狗友,醉生梦死,日子过得这般自在,早把我这个人忘得一干二净了。”令狐冲急道:“便是把自己忘也不能忘了你!你真的来了!你不知我现在有多开心!”令狐冲此刻酒已经醒了七八分,不似刚才初睁眼时那么昏昏,眼见面前当真是他朝思暮想的东方,此刻才觉得满怀的雀跃心情,无法言语,乃向东方道:“你什么时候到的?”东方见他的神色是真心的开心欢喜,便也笑道:“我早就到了啊,你也不理我。”令狐冲道:“我只道你不会来,否则我也不会喝醉了。咦,我是在哪?司马大、黄河老祖这些人呢?”
令狐冲四下望去,只见自己在一块山间凸起的巨岩之上,岩石之下万丈悬崖。一轮明月当空,恒山诸峰在夜色里只有一层层黑黢黢的影子,一缕缕的雾气在山峰间缓缓游移。山风猎猎,东方道:“那些人见我来,都走了,把你扔在地上,也不管你。我带你上来醒醒酒。谁知你醉成这样,这么大的风也吹不醒你。还吹牛自己酒量好呢。”
令狐冲挠头道:“我醉得这般厉害,你来也不知道,真是对不住。”东方横他一眼,道:“你便是不喝醉,也不知我来了,你这人就是这般稀里糊涂的。”令狐冲道:“我若不是喝醉,你来了,我怎会不知?”东方道:“真的吗?你知我何时来的?”令狐冲想想,道:“你不是我喝醉时候到的吗?”
东方摇头道:“我早就到拉,傻瓜。若不是我田伯光肯乖乖拜师吗?”令狐冲道:“我那时听见有人轻轻咳了一声,原来是你。”东方道:“你听见的吗?总算耳力还不错。”令狐冲道:“原来你一直在山上,我怎么没瞧见你。”东方道:“我随随便便扮成司马大那些人的一个手下,令狐掌门贺客那么多,当然照顾不到我了。你那么大的面子,方证和冲虚都亲自来给你道贺啊。”令狐冲道:“其实他们也是有事情要找我来的。他们......”
东方乜斜着眼睛,道:“他们请你做五岳派的掌门么,我已经知道了。”令狐冲惊道:“你怎么知道?你跟我们一起上的悬空寺?”东方道:“是啊,那个冲虚自作聪明,以为自己跑得快,便能保密了。却不知人家大可以跑在他前面,预先埋伏了等他。哈哈。”令狐冲想,要藏在天下武林的这四人周围而不被发觉,东方的武功当真绝顶了,而且这话要是给冲虚听到,一定足够他气一回了。
东方道:“这下你愈发不得了,当了恒山派的掌门又要当五岳派掌门了。”令狐冲道:“其实掌门什么的我自己一点也不要当,只是要挫败左冷禅的阴谋。”东方道:“方证跟冲虚两个老糊涂,自以为聪明,要我说何必那么麻烦,我们现在去把左冷禅杀了,便没这么多事情了。”令狐冲听她说得轻巧,知以她的武功,杀左冷禅恐怕也不费力,但他此刻对武林中所谓“仁义道德”已有所体悟,慌忙道:“万万不可,若是就这么把他杀了,这笔账多半便要算在你头上。”
东方淡然道:“是我杀的,自然算在我头上,有什么大不了的。”令狐冲摇头道:“便是要杀他,也要将他的罪行公布天下才行,就这么杀了,他说不定反成英雄了。你千万不要!”东方见他说得恳切,也知他所虑,自己固然不当回事,但若当真激起正邪大争斗,却也很是麻烦,说道:“好吧,便留着他给你抢掌门。”
令狐冲听她答应,放下心来。隐隐觉得有件事情要问东方,一时却不大想得起来,忽然想到:“对了,那个时候任盈盈偷袭乐厚,是不是你援手?”东方意外道:“咦,这事你知道?你怎知有人援手?”令狐冲道:“盈盈虽然攻得不备,却也不能一招赢了乐厚的,自然是有人援手。”东方便笑了,右手食指点着令狐冲额头,道:“你呀,说你笨,有时又好像挺聪明,说你聪明,我留下那么多蛛丝马迹,你却偏偏浑然不知。”
令狐冲将她的手抓住,拿下来,握在手中,道:“我太大意了,我见你叫田伯光带礼物来给我?我就先入为主,以为你不来。对了,还要多谢你送那么多礼物给我。”提到礼物,东方却不由自主脸上略红一红,但幸得夜色掩护,令狐冲不察觉。东方仍镇定道:“那也没什么,不过你若是不喜欢,那些东西,你也不要乱扔,知道吗?”令狐冲道:“我怎会乱扔,那些东西以后都要用的。”东方略有些奇怪,道:“你要干什么用?”令狐冲道:“他日我们成婚,这些不都是嫁妆么?”
东方虽然多年来已将自己训练得像男子一样洒脱,甚至比一般男子还要洒脱十分,但论及婚嫁,却也不能不扭捏。送令狐冲的贺礼,原是自己这些日子专门花心思准备的,但此刻被令狐冲说破,却不由大羞过脸,呸道:“谁跟你说是嫁妆?你不要乱想!”令狐冲见她生气,心想莫不是自己会错了意?自己何时变得这般自作多情了?听见东方否认,自己不觉有些失落,又觉羞愧,也微红了脸,只抓着她手道:“便不是嫁妆,也都是很有用的,却劳你费心了。”
东方见他说得诚挚,知道自己瞒过了他,才放下心来,又觉得有些不过意,说道:“有用就好。”
半空里忽然一阵哈哈长笑,一袭黑影落在不远处一块巨岩之后的树梢上,把二人吓了一跳,都回过神来,凝目望去。只听那黑影道:“令狐冲,天下竟有你这样的傻瓜。哈哈哈。我让你娶我女儿,你说你心有所属,原来是这般的心有所属。哈哈。”令狐冲和东方站起来,凝目望去,其人黑衣大袍,这般身形语气,自是任我行了。
http://www.xvipxs.net/47_47030/18099117.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xvipxs.net。VIP中文手机版阅读网址:m.xvipxs.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