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子仍不答。田伯光双刀一亮,便架在瞎子脖子上,凑在他面前恶声道:“是不是想脑袋落地?”蓦然发现他面颊微鼓,嘴中似是含着一个什么东西。田伯光右手收起刀,钳住瞎子面颊,道:“什么东西,吐出来。”那人牙关咬紧。田伯光见他如此紧张,知道一定有古怪,将其面颊又揉又捏,恨不能扒开他的嘴。东方看得无奈,一指点着瞎子颈上穴道,瞎子便不由自主嘴巴张了开来。田伯光将其嘴中物件拔出来,却是一根小铜管似的东西。
田伯光道:“咦,这是什么?”翻看一番,又拿嘴吹吹,不知所以。东方似是听出来一些异常,道:“你再吹吹。”田伯光又吹了吹,道:“没有声音啊,是哨子吗?”东方道:“是哨子,有声音的,你听不见吗?”田伯光道:“没听见。”东方道:“想听见吗?”田伯光道:“怎么听见?”东方道:“这是瞎子用的哨子,你把自己搞瞎了,便听见了。”田伯光咋舌笑道:“又唬人了,那我还是宁可听不见吧。”清虚道:“莫不是“虚空哨”吗?我听闻江湖上瞎眼的高手都会练这门功夫。瞎眼之后听觉便较常人明锐,虚空哨常人听不见,瞎子却能听见。幸亏东方教主内功深湛,才听得出来。”东方道:“若不留神听,我也发觉不了,原来他们便是靠这般传递消息。这瞎子便是这个小阵中的了。”此时雨渐渐歇了,东方凝神听着,果然四下里有微弱的哨声,而那哨声,似乎越来越急。东方向那瞎子道:“是什么意思,快说!”那瞎子仍不答。东方在他身上几处穴道连点,每个穴道输些内力进去,便即负手而立,道:“你最好快些说,若不说,待会你便想说,我也不一定愿意听。”那瞎子只觉几缕真气入体,四肢百骸之中便又疼又痒,登时苦不堪言,直欲打滚呼喊。偏偏穴道又被封住,一动也不能动,当下满面痛苦神色。
田伯光瞧见他眼角两行泪迹流下,哈哈笑道:“咦,你干什么哭?很委屈吗?你不说便不说,不要哭嘛。”那人终于忍受不住,道:“便告诉你们也无妨,反正我跟岳不群有仇无义。你们去杀他吧,把他杀了,一了百了。如此这般苟活于世,非大丈夫所为。”东方道:“什么意思,把话说清楚!”瞎子道:“你们快去吧,他要跑了,已经在撤阵了。他在巽门。”东方转身便欲去,瞎子忽道:“敢问可是东方教主?”东方停住,道:“是我。”心想,不知你又跟我有什么仇怨。瞎子道:“我这双眼睛是拜令狐冲所致,但比起后来所吃的苦头,瞎两只眼睛又有什么了不起?你告诉令狐冲,小心天下所有的瞎子。”原来此人是那日神庙里,令狐冲一剑刺伤的十六名高手之一。东方道:“好。你的穴道半个时辰后自会解。”又向田伯光三人道:“我们快去巽门。”便欲动身。清虚,平虚脚下却不动,向东方一拜道:“我们失去武功,只怕仍令东方教主分心。既然这阵已经撤了,我们自找得到路出去。东方教主便去专心对付岳不群。只是我们师兄弟无能,不能为东方教主助阵了。”东方点点头,道:“如此也好。”清虚道:“我们与司马大等人约好,在兰州城西十五里黄河边汇合。我们便去那里。”东方道:“好,若你们见着令狐冲,告诉他我在巽门。”
令狐冲瞧着地上两个草人,心想:“丐帮中人,原多旁门左道,只是这阵法不知是按的什么道理?唔,按东方师傅的残本,从丐帮的渊源推想,此阵不脱当年黄帮主手笔,既是黄帮主,便是东邪。如此,此阵应也出乎易理八卦。不错,先前我们所入,是坤象,此刻我所在,是震象,主扰人心神。不远的火光,便是离象了。”
“既是阵法,必有人暗中驱使,只是藏在阵中,难以找到而已。按理阵法便如剑法,不论如何精妙,也必有破绽,有生门便有死门。我八卦虽懂,却只是习武时指示方位用,推演阵法却不懂。不过易理相通,这阵法一定运转不休,变化不断,好似连绵的剑招,便是有破绽也定将破绽位置不停变化,叫人难以破解。若是剑招,我尚能识破,只是阵法,却如何琢磨得透?”
令狐冲不由想得入神,脑海中是这阵中诸般变化:“守得严密,阵法便如剑法,譬如当日我与冲虚道长对招,冲虚道长便守得无比严密,但不论如何严密,终有破绽。不错,此阵再厉害,变化当与剑法同理,我看不出破绽因我人在阵中,好比我在敌人的剑尖上,如何能看出敌人剑法破绽?”
“看出敌人剑法破绽,看出敌人剑法破绽,”令狐冲心中默念:“不错,便是这般!”想毕,即飞身而起,在墙头,院墙各处借力,都是一触即起,半空中留神着身下阵法变化,离、坤、艮各阵象交互连变,令狐冲便觉是与一位高手交了数招。再奔一阵,令狐冲已将这阵法招式了然映入脑海,心中有数,腾身半空,身下坤转艮,艮化兑。令狐冲心道:便是这里了!半空中一翻身,直往兑阵中落下。
这一阵中人影憧憧,四下奔走,兑主泽,主生,较其他阵中杀机四伏不同,却是全阵生机所在,运转中心。令狐冲长驱直进,沿途所遇各人,或点或踢,尽皆打倒,所向披靡。只因仪琳与东方等人都下落不明,令狐冲被这阵已拖延许久,心中焦急,下手毫不容情,在阵中左冲右突,除了人手,阵中还有丝线,机具等物,令狐冲知道这是传递消息所用,也尽数毁坏。初时尚有人迎上来抵挡,均交不到一招即被打倒,余人见令狐冲如此神威,不知谁喊了一声:“快跑吧!”登时兵败如山倒,在小巷中四散,各自觅路奔逃。
令狐冲耳目过人,远远似见几人护着一人,往巷中一隐,有人喊道:“武舵主,快,来了硬手!”令狐冲心下一动,疾飞身过去,追上几人,便掌挥脚踢。这几人武功不错,纷纷亮出兵器与他对攻,令狐冲瞧得分明,一掌握着一个使剑的手腕,一抖一松,将长剑夺了过来,顺势圈转,剑光过处,几人手腕接连中剑,兵器“坑铿锵”掉了一地,令狐冲瞧着前面一人似乎身穿道袍,赶过去一脚踢倒,长剑抵住,道,说道:“你是何人?”那人道:“你是何人?可是令狐冲?”令狐冲道:“不错。”那人吸一口气,似是十分绝望痛苦,却又大笑道:“哈哈,哈哈,好,这般武功,我们此生此世也休想成功了。”令狐冲剑尖抵着他喉咙,道:“成功什么?快说。”那人却闭嘴不答。令狐冲道:“仪琳是不是你们抓的?抓到哪里去了。说!”
此时雨已渐渐停了,那人在地上昂首道:“在离门,你去吧,只要你救得了她。”
令狐冲道:“你是丐帮的舵主?”武陟应道:“是又如何?”令狐冲道:“烦你告诉中原各派,三尸脑神丹东方不败并没有解药,想活命须另想办法。”武陟应哈哈哈一连长笑,他虽然笑得大声却不叫人觉得他有多开心,笑罢方道:“有解药又如何?没解药又如何?我早劝帮主不要趟这潭混水,到如今一败涂地。有解药没解药,你去跟岳不群说吧,看他会不会把人还给你。”令狐冲想此刻救仪琳要紧,不能跟他多言,遂收剑道:“你走吧,解药的事,我说我会想办法,你信也不信?”武陟应从地上爬起来,捂着手腕,虽听见令狐冲这般说,却只冷哼一声,转身带着另几人走了。令狐冲也即辨明方位,足下不绝,直往离门奔去。手中的剑却不觉攥得愈来愈紧,等会见着师父怎么办?是杀还是不杀?东方却不知现在何处了?要不要通知她?不行,还是我独自去对付师傅比较好。便在他刚刚奔过的一个路口,东方急急奔过,却向着相反的方向,往巽门去了
看方位距离门己经不远,前方是条空阔的大路,大雨过后,此时竟出了月光。令狐冲望望天色,月亮在大团的黑云里穿行,眼前的大路便有时被月光照亮,有时在浓沉的黑里。令狐冲走在那大路中央,四下里望,来回几遍,竟一个人影也无。令狐冲一手提着剑,剑尖斜指着地面,提气喊道:“师父,你出来罢,徒儿有几句话跟你说!”但只有四围寂静的黑夜回答他。令狐冲道:“师父,你不要伤害仪琳,她是无辜的。你想要三尸脑神丹的解药罢,徒儿有!”仍无人回答,亦无人出现。忽然不远处一声马鸣,令狐冲心想:“是师傅吗?他要逃走吗?”当下不容犹豫,便提气往马蹄声方向直追。这时已从狭窄的小巷换成了宽阔的大路,令狐冲追得当真迅若流星,但那马匹似乎脚力甚健,始终在不远的地方。令狐冲体内真气流转,始终保持速度不衰,也不知奔出去多远,早已出了兰州城,又过了城郊荒野,渐渐转入山中,此刻天已渐明,山中起了雾气,迷迷茫茫,只瞧得见近处树木黑乎乎的影子。碎石子的山道上马蹄痕迹新鲜可辨,而也许由于林木山石的遮挡,马蹄声却只能微微听见了。再过一时,马蹄声已不听闻,天己大亮,眼前只有白茫茫的大雾,昨晚下了半夜的雨,整个山中的世界都是潮湿的。树木是潮湿的,不绝有水滴下来,毛竹是潮湿的,被雨水淋过,更显苍翠。道路也是潮湿的,还好湿漉漉的碎石路面上马蹄印仍可辨认。令狐冲便沿着那蹄印追踪向前,见道路上时有大些的石块,长满青苔。令狐冲心想,这路看来很长时间没人走了。太阳照得雾气开始消散,但抬头看去仍是乌蒙蒙一只圆盘。山中的草木渐渐显出形状来,乳白的雾气在翠绿的山谷中飘动。令狐冲想,这山谷这般美,莫不是师傅引我到此决一胜负?
再往前,只见一匹马系在一棵大树下,树后却是一围树枝扎的围墙,迎面开着围墙门。令狐冲心道,怎么这里住着一户人家?莫非引我来的不是师傅?便轻身过去,堪堪走至院门前,院里却“仙翁,仙翁”传出来几声琴弦声。只是这几声,令狐冲便觉得十分熟悉,不觉停住了脚步。隔一会,院中便有琴声奏起来,令狐冲一听之下,大为意外,竟是《笑傲江湖之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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