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山崖上,一片平台,斜伸出去的崖顶遮住了雪,两人在靠里一块大石上坐下。满世界仍飘着雪,从平台口望出去,是许多不高的小山,有些干脆便是一块巨岩。令狐冲问道:“冷吗?”东方摇摇头,看着他,不觉又回首向前,却笑了,复又向他道:“你怎么加入丐帮了?不当尼姑头也不用做乞丐啊。”令狐冲笑道:“我这个乞丐是假扮的。”将后来遇着清虚、司马大等人,又至兰州城中找她,发现丐帮分舵,假扮乞丐胁迫丐帮四舵主,一路追赶她的经过说了。东方听罢,才知令狐冲这些日子辛苦。便令他不要动,替他将头发、衣服理理,脸上的灰都拂去了。理前襟时,却从他怀中摸出来一条布带,奇道:“咦,怎么有条带子?”令狐冲见那带子,方想起来,将自己衣服下摆提起来道:“是从这撕的,是为了不见盈盈蒙眼睛用的。”东方不防那带子是这般作用,不由愣住,见他头发虽顺了些,却仍披着,便仍令他不动,拿那布带替他头发束起来,细细扎紧。如此虽然身上污袍破袖,却精神许多。东方端详一番,自觉不错,又捧着他脸庞道:“你这般乖,我该怎么奖励你呢?”令狐冲不想还有奖励,十分开心,忙问:“什么奖励?”东方瞧着令狐冲的脸,眼神微动,却不知想着什么,方拉起他手臂,靠入他怀中,咬着嘴唇道:“奖励你明天带你去见我师傅。”
令狐冲听不出来这是什么奖励,但他对东方种种,均是发自内心,原不曾想什么奖励,所以也不以为意,只问道:“是去大雪山吗?对了,你为何跟中原门派的人说三尸脑神丹有解药,而且在大雪山中?”东方道:“仪琳被他们喂了三尸脑神丹,你知不知道?”令狐冲闻言大惊,道:“怎会这样?他们哪来的三尸脑神丹?”东方冷声道:“自然是岳不群给的了。”令狐冲心知多半是如此,又想及仪琳弱不禁风模样,如今却服了三尸脑神丹,不由心中又急又怒,道:“中原武林为了解药便什么也不顾了吗?不得恃强凌弱,不得欺侮妇孺,哪门哪派没有这些门规?他们怎么下得去手?”东方道:“他们怕我不交出解药,所以预先便给仪琳吃了药。”
原来那日令狐、东方二人出了怡香院,丐帮便得到消息,阵中精心设计,能擒住二人最好,擒不住便要令二人分开。令狐、东方初入阵中,不知深浅,最后虽然被二人破阵,但中原武林分开二人的计划却实现了。
东方到巽门,跟丐帮的人一场大战,一直打到丐帮分舵。中原武林的各派掌门,派中领袖都露面,要东方交出解药。东方初时亦告诉中原武林她并没有解药,中原武林便将仪琳远远的露了一面,告诉东方仪琳也服三尸脑神丹,不交出解药,便宁为玉碎。东方无奈,只得说要到这里来取解药,带他们至此处。正准备明日入山,令狐冲却到了。令狐冲道:“那末三尸脑神丹究竟有无解药?”东方道:“如果要说有,天下怕只有师傅有了。”便抓着令狐冲手,道:“令狐冲,无论如何我也要救仪琳!我曾经把她弄丢过一次,这次决不能丢下她,否则我一辈子也不会心安!”令狐冲瞧着她惶急眼神,道:“好,我们明日便入山去找你师傅。可你师傅不知在山中何处?而且他为何在山中?为何这么多年都没有消息?”东方道:“师傅向来神秘。他去大雪山必然有缘故,以我猜测,他是去找逍遥派了。”令狐冲略惊,问道:“北冥神功?”东方道:“非止北冥神功,师傅说逍遥派得天下武学所长,还有许多非凡武功。将这些武功找出来,是他的毕生所愿。但逍遥派距现在已过去百年,要想找到,应是十分困难。我师傅找大雪山的位置就已耗费半生光阴,他入山这么多年没有消息,想是事情办得并不顺利。”不觉神色间蒙着一层隐忧。
令狐冲轻抚她的面颊,道:“不要紧,是何情况,明日我们进山才知道。不论如何,我们一起想办法。”东方抬首问他:“你有没有进过雪山?”令狐冲略想一想,道:“像这样的雪山是没有,不过华山每年都有数场大雪,下雪的时候,也是很美。我想明日我们进山,山中景色一定很好。”东方摇头道:“这里的雪山和华山不同的,这里山中常年积雪,而且山脉连绵,进山以后各山看起来都差不多,很容易迷失方向。按例从秋末直到来年初夏都是封山的,因为这段时间山中常常风雪肆虐,昏天黑地,大雪把什么都盖了,脚下是实是虚都不知。其实现在已经不是入山的时候了。”令狐冲不防雪山中是这般情况,问道:“那怎么办?我们等明年入夏再进去吗?”东方摇头道:“不行的,你忘了,仪琳的三尸脑神丹端阳节便会发作,明年入山怎么来得及?令狐冲道:“不是有克制之药吗?”东方道:“任我行已死,克制之药只有他有。哪来给仪琳?”
令狐冲道:“不是,任我行临死之前将克制之药给了岳不群。”便将任盈盈所述,任我行临死情况又细细说了一遍。东方听罢,道:“然而中原武林的人告诉我,岳不群说没有解药,解药只有日月神教的教主有,所以中原武林的人才会拼命追杀我们。好狠毒!”东方此时才觉岳不群这般机心,委实叫人害怕,此前却是小瞧他了。令狐冲亦觉心惊,自与东方从双子湖出来,这一路始终被动,连仪琳也陷于敌手,究其缘故,始终不及敌人手狠罢了,沉吟道:“他不肯说有解药,一定另有所图。这般做法,岂不是欲置中原武林于死地?”
东方道:“若是这般,且不管他为何如此,至少可以从他手上拿到克制之药,只是他始终不露面,却要怎么抓到他?”令狐冲道:“他似乎存心坐山观虎斗,我们便是跟中原武林的人说他有解药也是没用,中原武林的人多半不信。而且,你可知道仪琳在哪?”东方道:“他们要我用解药换仪琳,那日我只远远的见了她一面。这些日子我一直留心他们将仪琳藏在哪里,却没有找到。跟他们说要见仪琳,他们总是不肯。”令狐冲心想,中原武林的人自不肯让仪琳露面,否则以东方的武功,只要见到了,焉会救不到?便点点头,又道:“对了,你为何跟他们喝酒?”东方道:“我还是想骗他们说出仪琳的下落。”
原来这些日子,东方与中原武林一路西来。初时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中原武林亦对她十分戒惧。渐渐不知为何,却对她越来越关注。一日崆峒与峨眉的人讲谈武学。东方不觉笑了,武陟应等人看见,便向她请教。东方随口说了七八种解法,每一种都别出心裁,又一针见血。中原武林的人自然十分佩服。渐渐,竟每日都有人拿武学向她请教。东方想,如今仪琳在他们手上,不让他们放松戒备,便无法探听仪琳下落。便一一讲了。后来半道上遇到日月神教的人也来汇合,东方便命他们从黑木崖搬些酒水来。这时中原武林与东方似有了某种默契。加上这一路十分辛苦,武林中人有几个不好酒?东方请他们喝酒,他们便没有十分推却。喝到兴头上,反邀东方同饮。
令狐冲听东方讲这一番经过,只觉十分有意思,道:“我担心得要命,不想你都快化敌为友了。”东方道:“化敌为友也不至于,我只想骗他们交出仪琳罢了,其实他们如果肯乖乖交出仪琳,说不定我也会去找解药给他们。或者还有一个办法,就是我另外配一种三尸脑神丹,将他们体内驱除出来,再把解药给他们,也可保他们一世无虞。只是他们多半是不肯信我的。”
令狐冲道:“那么我们给仪琳吃你配的三尸脑神丹,不是也可以?”东方颔首道:“这是迫不得已的办法了。只是现在仪琳被他们藏起来了,不给他们解药,便救不到她。就算救到她,也还是要设法解了她身上的毒,总不能让她一辈子被三尸脑神丹控制着。”令狐冲道:“如果雪山难进,我们便设法先救仪琳,等开了山再进去。”东方道:“好,不过想是这般想,中原武林的人只道三尸脑神丹无药可解,估计是不肯等的。”令狐冲心知东方所言不错,现下其实已处于两难境地,师傅当真厉害,不用露面,便已将我们逼上绝路。默然道:“不论如何,等明日见了中原武林的人再说吧。你先睡会,养养精神。”东方点点头,又道:“还有一件事,那日黒木崖大战,童百雄和胡志全都死了。”这般说着,不由神色一黯。令狐冲听她讲过黑木崖一战情形,心中感佩童、胡二人忠义,又不愿她多伤神,道:“事已至此,也无法挽回,只怪我没能及时赶到。”
见东方神色间确似有些倦了,便将她抱在怀中。东方靠着他臂弯,不觉便睡着了。渐睡得安稳,与中原武林这些日子孤身周旋,确是累了。平台外面仍纷纷飘着雪,冰冷的空气,令狐冲将东方搂紧,却毫无睡意,怔怔瞧着飞雪,瞧着瞧着雪停了,天便渐渐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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